第0873章 餓死鬼

我一瞅,還真是,他們家廚房翻的一片大亂,滿地都是麵粉跟大米,跟讓龍捲風卷過似得,幾根芹菜和生豬肉上也有牙印子。

「嚯,」唐根除一瞪眼:「什麼意思,這全是老太太吃的?」

「那可不!」那個女人立馬大聲說道:「可嚇死人了,老太太跟八輩子沒吃過東西似得!」

很顯然,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租客口中的兒媳婦了。

陸恆川瞅著這個女的,低聲說道:「劉大娘有這樣的兒媳婦,挺倒霉的啊!」

這個女的長得小骨子臉,吊梢眼,皮膚很白,顴骨很高,一看就有點兇相。

而她這一路的長相,太陽穴凹,眼睛吊稍,害人翻白眼,殺夫不用刀,這個男的跟她在一起過日子,想必過的很艱苦啊!

外帶她雙頰無肉,主的是家運不佳——男人娶女人,是給家裡增添了一個新人口,當然是希望女人跟家裡人和睦相處,可是這種面相的女人,會敗壞家運,也就是說,姑嫂不寧,關係全處不好,還得隔三岔五打架,男人在這樣的媳婦和老母親之間,肯定是要兩面不討好,受夾板氣的。

好些個女人控訴婆婆惡,或者婆婆控訴兒媳婦不是人,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這樣雙頰無肉的,註定搞個雞飛狗跳。

剛才就聽租客他們說起來,這個婆婆跟兒媳婦處不好,看來還真是這麼回事。

事出當然是要有因的,我就問劉大娘兒子:「劉大娘是怎麼出事兒的?多長時間了?」

劉大娘兒子尋思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出事兒的,今天是我媽生日,我們倆可不是就從縣城回來,給我媽祝壽,到了半個多小時,我媽跟我媳婦正在廚房說著話呢,我媽突然就給瘋了,我們倆都拉不住她,你說我媽她也沒有精神病史啊,外帶她那個舉止,口音,都跟平常人不一樣了,誰看都像是鬼附身啊!我們這心裡也很慌,這不是,聽說您有本事,就給會長打電話來找您了,您可一定給我們想想法子,我回頭就上城隍廟裡,給城隍爺燒高香。」

「小劉跟他媳婦都在縣城住,」會長低聲說道:「不跟劉大娘一起過,聽說婆媳兩個死上不來,分開倒是好點。」

兒媳婦的眼珠子咕嚕嚕直轉,就盯著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婆婆,這是什麼毛病啊?你能治嗎?咱們先說說,你們收多少錢啊?我們家庭困難,太多了,也出不起。」

兒媳婦長著一雙三白眼,顯然是個愛財如命,又奸又滑的,我一尋思,這事兒一是我作為城隍爺的天職,二我這手上還有一點被山娘娘給污染的黑氣,這次不管是誰,能流出眼淚來,黑氣的這個事兒就算是解決了,我決定不光收服了那個細脖子邪物,再幫著他們調解調解這事兒。

於是我也沒著急把那個玩意兒給拍掉了,而是和顏悅色地說道:「你放心,我們不收錢,有心的話,去城隍廟裡拜一拜,添香不添香看你們,功德隨喜,都沒什麼說的。」

那兒媳婦才像是放了心,連聲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早就聽說廟祝小哥替天行道,還真是沒錯!」

「師父,我咋看她那個眼神,看你跟看傻子似得?」唐本初低聲說道:「可是一副佔便宜沒夠,吃虧難受的樣兒。」

「我說也是莫。」阿瑣也很看不上這個兒媳婦:「好小家子氣咯。」

「人家是不是小家子氣,跟你們有毛線的關係。」我說完了,就轉臉去看那個玩意兒。

那個玩意兒雖然沒看到我手上的印,可一看我這個氣勢,也頓時有了怯意,不敢跟剛才一樣那麼玩兒命的鬧了,而是察言觀色,似乎想看看我到底有沒有什麼真本事。

「別說,廟祝小哥身上還真帶著點仙靈氣吧?」有租客低聲說道:「你們看,自打廟祝小哥這麼一進來,誒,劉大娘不鬧了!」

「還真是!」幾個租客都來了興趣:「是不是感受到了城隍爺的神威,不敢鬧了?」

那個趴在了劉大娘身上的東西一聽這個,本來對「城隍廟」三個字還有點忌憚的意思,可看著我也沒拿她怎麼著,可能也是特別愛面子,頓時還有點不服氣,轉身又鬧了起來:「不給俺,俺就跳下去!」

口音還是西北味兒。

我轉臉就看向了兒媳婦:「你看,婆婆肯定是餓了,你給弄一點吃的吧?羊肉泡饃,岐山臊子面,酸奶子,釀皮子,白條子。」

一聽我說的這幾樣吃的,那個細脖子的東西登時就給咽了一下口水,那條細脖子整個琴弦似得給顫了一下。

「師父,泡饃臊子面我知道,」唐本初低聲問道:「釀皮子和白條子是什麼?」

「釀皮子跟咱們這裡說的涼皮差不多,白條子嘛,就是白切羊肉了。」我跟陸恆川對對眼:「我們去西派的時候吃過。」

「唉呀媽呀,」唐本初很羨慕地說道:「你們倆啥時候趁著婷婷姐不在,去度蜜月了,也不帶著徒弟。」

「滾。」還不等我說話,陸恆川面無表情,一臉性冷淡的來了這麼一句。

要不說他這個人呢,奶子不大,脾氣不小。

而兒媳婦一聽這個,頓時就傻眼了:「這個,都不便宜吧?不是說不用花啥錢嗎?我們家這情況……」

「你們家這情況大家都知道!租金好幾萬好幾萬的收,吃不起點東西哇?」還是會長聽不下去了,說道:「你好歹是個當兒媳婦的,一個婆婆半個媽,這是給她治病用的,又不是廟祝小哥他們吃!再說了,人家大老遠老過來給你們家幫忙,就算吃你們家飯,也不過分吧?你做人也不能太摳了,這不合適!」

兒媳婦咬了咬牙,恨恨的還要說話:「不是,你們這是看表面,其實這個樓,哪兒不要錢?上次吊頂子……」

「行了,你別說了,」一直摁著劉大娘的小劉都聽不下去了:「我買我買!」

說著,他打開了外賣軟體。

不一會兒媳婦那倒是收到了付款簡訊,一瞅數額氣的滿腦袋綻青筋。可當著這麼多人,她也不好說什麼,一副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表情,兇狠的望著她婆婆。

劉大娘現如今已經被那個細脖子邪物給控制了,哪兒還看得出來這種眉眼高低,喜滋滋的就看著我們,像是挺高興的。

吃人家嘴軟,他也知道現如今是粘了我們的光,我就和顏悅色的問他:「你打哪兒來?」

劉大娘身後的邪物開了口——叫旁人看來,是劉大娘自己開的口:「俺打西邊過來的,老鄉。」

因為我說他們本地美食說的太溜,他還以為我是他們本地人呢!

周圍的人都不寒而慄了起來——因為但凡是跟劉大娘熟悉的,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劉大娘,哪裡都跟以前的劉大娘不一樣。

「你為什麼上這裡來?」我接著問道。

「俺餓,」那個細脖子立馬說道:「俺還不甘心!」

「不甘心啊?」我接著就問:「怎麼個不甘心法?」

「你哪知道,俺死的有多慘!」細脖子的情緒一下就激動了起來:「俺是活活餓死滴!」

「哎呀我操,」唐本初低聲問道:「師父,這兒該不會就是傳說之中的餓鬼吧?」

你算是說對了。

這餓鬼其實也分兩種,一種,是真的被餓死的,還有一種,是生前做了壞事,被懲罰成餓鬼的。

餓鬼是怎麼個體驗呢?它們有個共同點,就是脖子,是細長的。

也就註定了,他們平時吃不到什麼香火,一旦有燒野香,給祭奠的,它們也能湊上去跟著蹭吃蹭喝,可因為它們的脖子太細,一口東西,要緩慢的咽很長時間,所以既不能痛痛快快的吃,也無法吃飽。

就算吃了大量的東西,他們這個特性,也不會感覺到飽,這當然是一種煎熬了。

希臘神話里也有這麼個傳說,就是有個人得罪了神,被罰站在一處溪水裡,頭頂是掛滿果實的果樹,眼看著有水有吃的,但是他伸手夠果子,果子就會離他遠去,讓他夠不著,而要是想彎腰喝水,水位也會退下去,同樣讓他夠不著,這就是罰他眼看著吃喝都在眼前,卻無法吃喝,跟餓鬼是異曲同工。

「哎呀我去,」唐本初立馬問道:「那他們上輩子得做了什麼壞事,才會落到個這樣的下場啊?」

「這種餓鬼呢,一般是不孝敬父母的,」我答道:「生而為人,是父母給了哺育,可他們虐待父母,死後才會受到這樣的懲罰。」

不過這種受了罰的餓鬼,一般是關在地府裡面受罪的,一年只有在中元節的時候混上了一口飽飯,這一個咋從地府裡面給跑出來了,顯然是個「在逃犯」,難怪一聽「城隍廟」這麼緊張。

「可是這附近人家這麼多,你怎麼非挑了這一家呢?」我接著就問它。

它晃了一下小細脖子,猶豫著就說道:「因為……」

正這個時候,送外賣的到了,一股子羊肉的香氣老遠就跟著外賣小哥一起進來了:「哪一位點的外賣?祝您用餐愉快,記得打個五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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