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4章 坐儀仗

伸冤的事情是要管,但不能瞎管,畢竟活人的事情,是活人的官來管的,要不還要法庭幹啥,實在是逼不得已,干擾輪迴,又有人來跟城隍廟祈禱,核實了情況,才能處理,不然活人死人都管,那就是算越俎代庖干涉陽間,恐怕壞規矩,不大好。

我就聽他們講了起來。

說那個楊樹林是個棄嬰,村裡老人打村子外頭的楊樹林里撿來的,才落了這個名字,在村裡吃百家飯長大的,後來經營木板賺了不少錢,還娶了個漂亮媳婦,可後來,這個漂亮媳婦跟別人勾搭上了,倆人也不避諱,村裡人看不過眼,義憤填膺的想告訴楊樹林這事兒,可楊樹林就此就失蹤了,再也沒人能找到他。

有人跟漂亮媳婦旁敲側擊的打聽,漂亮媳婦就支支吾吾的說楊樹林是上外地做買賣去了,暫時不回來,這村裡的姑娘嫂子宮斗戲看得多,一個個都是福爾摩斯,回來就傳,恐怕漂亮媳婦心裡有鬼。

這也是,真要是上外地做買賣,至於這麼好幾年不回來?而且電話啥的,一概沒人回應。

這個信息化的年頭,沒有生死大事,是不容易失聯的。

村裡人就動了疑心,說難道漂亮媳婦和姦夫,跟潘金蓮西門慶似得,把自己男人給弄死了,自己風流快活?

可這個楊樹林一個真正的親戚都沒有,外帶也沒啥證據,誰也不好空口無憑的出頭報警。

後來還是年輕的有法子,利用電腦匿名報案了,可查案的也沒查出什麼頭緒,無功而返,而姦夫和漂亮媳婦用著楊樹林留下的錢,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這村裡人是越來越生氣,可苦無證據,無計可施。

有一年夏天的時候,有個老太太上楊樹林子裡面去拾蘑菇,這楊樹林子自古就產白蘑菇,炒雞蛋炒肉都很鮮甜,上早市上賣,能賣四五塊錢一斤。

蘑菇是下過雨之後出的,太陽出來,裂開出孢子就不好吃了,所以拾蘑菇都是天不亮的時候去。

那會兒也就三四點鐘吧,老太太舉著個手電筒拾的正起勁的,忽然聽到附近有人嘆氣。

抬頭一看,不遠的地方有個人蹲著,有火光一閃一閃的,像是在抽煙。

老太太以為是同村的也來拾蘑菇,就招呼說你嘆啥氣哩?這裡蘑菇多,快點拾。

結果那個人不動,也不說話,就是默默的抽煙。

老太太心說這個人怕是腦子有點毛病吧?大半夜上這裡抽煙來的?

於是老太太就問他是誰,她也是本地土著嫁給本地男人,整個十里鋪子的人幾乎全認識。

那個男的又嘆了口氣,說:「我叫楊樹林。」

老太太一聽就愣了,還挺高興,就說:「你娃可算是回來了,這麼些年,你怎麼一點音訊也沒有哩?大家都可擔心你哩!」

說著就往那個男人蹲著的地方去找他,可說也奇怪,那個影子明明就在自己面前,卻怎麼也走不到他面前去,簡直跟鬼打牆一樣。

老太太心裡就更納悶了,說:「你娃別亂晃悠了。」

結果那個男人來了一句:「我想走,可走不了哩!」

老太太是越來越疑惑了,心說你走不了?你的腳哩?

於是老太太舉起了手電筒,就往那個男人的腳上照,這一照不要緊,只見那個男人根本沒有腳,是跟一團黑霧一樣,浮在草上的。

這把老太太這一嚇,一屁股就給坐在了地上,這會兒那個男人身上火光一閃,又跟點煙抽煙似得,老太太再一看,她也反應過來了,活人抽煙的時候,火咋可能是藍色的?

藍色的火,只可能是鬼火。

老太太「嗷」一嗓子喊出來,一屁股把拾來的蘑菇都壓爛,人給挺過去了。

而老太太平時是第一個上早市賣蘑菇的,可這天天色都白了,也不見回來,老太太家裡人都有點擔心,自然就上楊樹林里去找她了,一找不打緊,老太太牙關緊閉,臉色蠟黃,把家裡人給嚇的。

抬回去看了大夫,大夫說恐怕是受了驚嚇了,後來等老太太好不容易緩過來,想起了那事兒,嚇的渾身都顫,趕忙把這事兒告訴了家裡人:「可憐我兒楊樹林啊,真的是給那潘金蓮西門慶害死啦!」

十里鋪子因為幾乎全沾親帶故,所以長輩喊晚輩,一般都是我兒我閨女這麼叫。

這事兒不脛而走,整個村子的人都給知道了。

也有火力壯的後生往楊樹林裡面找,可不見得能找到,倒是偶爾會有一些老太太,小孩兒什麼的看見那個「抽煙」的身影。

鬼是不可能被當成證據的,這種事兒你心知肚明也沒法報案——畢竟到現在,楊樹林也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倒是有心腸好的,往楊樹林里給燒點紙,但凡念叨著楊樹林的名字,小旋風就會起來捲紙灰。

我們幹這一行的都知道,燒紙錢的時候來了小旋風,意思就是死人來取錢了。

「廟祝小哥,您可一定要想想法子,」幾個村裡人熱切地說道:「讓城隍爺保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能死的人沒有家裡人,就這麼屈著!」

真要是這樣的話,還正好是我的「工作範圍」。

我就答應了下來,說一定跟城隍爺反應。

陸恆川聽著也來了興趣,就問「潘金蓮」和「西門慶」現在還在村子裡嗎?

「他們那兒還有臉待在這裡,把房子租出去,搬到縣城裡去了,」幾個村裡人義憤填膺地說道:「又是大房子又是大汽車的,牛逼的可以。」

是啊,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顯然這倆人是有點心虛了。

我就又問:「那那個西門慶,也是本地人?」

「那不是,我們本地人可沒有那麼不要臉!」幾個村裡人答道:「那人是九里坡的,離著倒是不遠。」

「對,聽說也是做木板生意的。」

「沒錯,一開始是跟楊樹林一起做買賣,可後來,嘖嘖……」

喲,還是生意合作夥伴的關係,這是酒足飯飽勾二嫂啊。

「所以說啊,紅顏禍水,太漂亮的老婆娶不得,那是災!」

「屁話,有漂亮老婆等著你娶,你不娶?」

「你看你這是啥話,我不娶我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嘛。」

漂亮老婆……一瞬間有點晃神,我是再也沒有漂亮老婆了。

陸恆川戳了我一下:「你也別太難過,其實你也是有娶漂亮媳婦的機會的,要搶親的話,我可以支持你。」

搶你媽,工作使我充實,工作使我快樂,你他娘懂個屁。

「反正,楊樹林沉冤待雪就託付給廟祝小哥了!」村裡人殷切的望著我:「城隍爺明鏡高懸,這可是楊樹林最後的希望了。」

是啊,這楊樹林真要是死如武大郎,也確實很屈得慌,一尋思,這裡的人生死檔案跟凡人的戶口本一樣,都歸我管,我去看看就行了。

人命關天的事情,一點也不能出紕漏,得把實錘都找好了。

這麼想著,酒席散了,我就回城隍廟裡去了,找到了黑痣皂隸就問他,生死文書在哪兒?

黑痣皂隸一聽這個,就有點為難,小心翼翼地說道:「我說給您,您別生氣,咱們十里鋪子的生死文書,在九里坡城隍廟呢。」

九里坡……不就是剛才說起的那個「西門慶」他們老家?

九里坡跟十里鋪子離得很近,規模上差不多,想不到那裡也有個城隍廟——而我們這些小廟,都是縣城大城隍廟的下屬單位,按理說是平級的。

「啥?」我不禁有點納悶:「為啥咱們的生死文書在他們那?」

「嗨,還不是因為上一個城隍爺,這,辦事不利,」黑痣皂隸咽了一下口水,說道:「咱們十里鋪子根本就沒有掌管生死文書的權利了,所以嘛,就一直被九里坡城隍廟給代管了。」

你娘,你說我是造了什麼孽了,弄這麼個前任,他好歹也是從無常上升任起來的,按理說這業務能力肯定比我這個二把刀熟練,咋讓自己給混到了這個份兒上來了。

「行了,」我說道:「這城隍之間怎麼溝通?你把規矩給我弄清楚了,我親自上門去拜訪一下吧。」

得把自己的東西給要回來,生死文書都不在手頭,還做個屁的城隍爺。

黑痣皂隸一聽,頓時有點緊張:「城隍爺,其實照理說,他們也只不過是代管,您一上任,他們是應該還回來的,您親自上門,會不會有點……」

有點丟面子。

不過我得到了委任書,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到現在也不給我送,擺明了是不把我放在眼裡,我難道還在這裡干㸆著?又不是大鵝,他們要是不上門,我這個城隍爺還做不做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還受過胯下之辱呢,不過他們也未必真敢給我什麼臉色,我李千樹的面子,他一個九里坡的城隍爺還能不買?

我估計著,他這麼做,也是奔著「立威」來的,估計欺負前任欺負慣了,拿著我也當軟柿子捏。

不管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