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1章 出姑娘

「啥?」山民們看向了我,都瞪了眼睛:「你有什麼法子?」

「她要的,就是公道,」我說道:「你們得還她一個公道。」

換句話說,比起要你們一命還一命,她更想讓你們重複她當年受過的痛苦,說直接點,就是她受了氣,現如今必須要痛痛快快的解氣。

不然的話,那天晚上就不光是割狗的舌頭了,她會把你們的舌頭也給割下來,但她沒這麼做,可不是因為她心善,想著放過你們,而是想先嚇住你們——接著,就跟現在一樣,推諉責任,窩裡反。

就跟貓抓老鼠一樣,玩兒的差不離了,再動手。

要是沒猜錯的話,今天她會繼續動手,而且,會提某個條件。

「你們等著,她現在雖然不在這裡,可她還是會回來的,等她回來,你們只管問她,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你們。什麼條件都沒關係,你們讓她提。」

山民們面面相覷:「那,按著她說的做就行了?」

「是啊,按著她說的做就行了,」我接著說道:「可你們心得誠。」

「這沒問題!」山民們拍著胸口保證:「只要這個災能躲過去,那她說啥,我們做啥!」

仙娘明白是怎麼回事,盯著我,喃喃地說道:「李仙娘,這事兒是我們峒子里的事兒,我們自己欠下的債自己還,你又何必把自己也牽扯進去呢?」

我知道仙娘的意思,答道:「咱們這一行,是替老天爺辦事兒的,既然老天爺安排我們遇上了她,那我們肯定是要幫忙幫到底的,緣分在這裡,不管是良緣還是孽緣,都是緣分。」

「可是,我覺得仙娘說的有道理,這根咱們又沒關係,」唐本初偷偷的拉了我一把:「師父,這些人,根本不值得可憐,本來也是他們逼那個姑娘,才……」

王德光則說道:「你知道什麼,老闆說的話,肯定都是有道理的,你聽就行了。」

唐本初一想也是,雖然表情還是挺蒙圈的,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而仙娘盯著我們,嘆了口氣。轉身上屋裡去了。

阿瑣見狀,知道一已經跟山民達成協議,把幾個中蠱的山民身上的蠱也給解開了,蹦蹦跳跳的過來問道:「千樹哥哥,你們剛才這一走,是不是查清楚了么子了?」

唐本初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講了一遍,阿瑣聽了幾乎七竅冒火:「么子?這些人還有人性?畜生都干不出這種事兒!可,千樹哥哥,你還要保他們?那那個姑娘的冤屈怎麼辦?你可別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問他:「一早上你就在這裡,瞧見陸恆川和那個嫁衣女了沒有?」

阿瑣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得:「我就在這裡護著仙娘,倒是沒瞧見。」

這倆人難道找地方搞對象去了?死魚眼是不是跟她使了啥美男計了?

我可沒忘,這次的關鍵,是那個嫁衣女身上帶著的靈氣。

如果說她真的成了個屍解仙的話,修仙第一等就是要清心寡欲,追求物我如一,我們道家的辟穀,也是清濁氣揚正氣的一種方法,而修仙的地點當然是要找有靈氣的地方,能輔助修行,事半功倍,能尋訪深山裡已經修成仙人的老前輩,來帶擎帶擎就更好了。

可她帶著這麼大的怨氣,怎麼能修出物我如一呢?

時常有人帶著空手進山尋訪仙緣,都不一定能成,有的受不了苦又回來了,有的運氣不好被野獸吃了,還有的就失蹤了——很久之後才被人在樹洞山洞等地方找到骸骨,是坐化的樣子,不知道是成了仙,還是餓死了。

她的頭髮長了這麼多,還帶著靈氣,肯定是有某種原因的——她被吊在樹上的時候,肯定遇上了某種機緣。

這個機緣,應該就是我們尋找仙緣的關鍵了。

死魚眼會不會查探這個「機緣」去了?反正嫁衣女喜歡他,他倒是安全的。

「師父,你說他會提條件,能是什麼條件呢?」唐本初盯著我:「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現在也機靈多了。」我摸摸他的腦袋:「等她回來你就知道了。」

這裡的山民非常現實,知道我有可能會幫上忙,倒是每一家都有人偷偷摸摸的來送東西。

啥野豬腿啊,糍粑啊,山果子啊,就是想著讓我多照顧著點,真要是出了什麼紕漏,能保他們家。

唐本初一瞅這個跟行賄似得,開始還有點不樂意,不想要,可王德光實際,說咱們確實是幫他們了,按規矩必須得收謝禮,不然的話,因果相欠,也是麻煩。

阿瑣一聽我們行業里的各種規矩就忍不住皺眉頭:「么子喲,虧你們還記得住這麼許多的規矩,我是做不得你們這一行,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煩也煩死了莫。」

王德光跟她說不清,只樂顛顛的弄了東西就燒,香氣竄鼻子。

我們坐下來吃飯,仙娘是個憂心忡忡的樣子,望著那些好吃的,忽然露出個很疲倦的笑容:「這要是斷頭飯也好,吃飽了好上路莫。」

「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阿媽,」中年男人趕忙說道:「李家仙娘會幫咱們的。」

「可那是債,不管過了多久,也是咱們欠她的。」仙娘搖了搖頭:「吃吧,莫說這個了。」

很快,夕陽的黃光從牆頭上照了下來,仙娘瞅著房檐上的半個太陽,喃喃地說道:「那天,也是這麼個光景哩。」

這我倒是知道,冥婚晚上辦的時候多,怕日照充足,地下那一位來不了。

是啊,欠的賬,都得還。

這個時候,外頭忽然有人低呼了起來——是那種像是在怕的聲音:「來了,來了。」

果然,木頭門吱呀一聲響,死魚眼背著嫁衣女回來了。

她在笑,笑的很美。

烏黑長發的映襯下,那張臉更白皙了,大紅嫁衣的光折到了她臉上,現了一片紅暈。

「一看,就是戀愛中的女人……」唐本初低聲嘀咕道:「這是不是就是陸先生常說的,面犯桃花?」

「你們都在?」倒是嫁衣女先開了口:「好香。」

她確實不像是個死人,一點都不像。

外面的山民惶恐的盯著我,我跟他們使了個眼色。

他們會意,跟之前我教給的一樣,跪下來就磕頭:「我們錯了我們錯了,林家姑娘,你就饒了我們吧!這麼些年過去了,我們也後悔啊……」

「這是什麼話?」嫁衣女盯著他們,露出了一個很驚奇的表情:「你們什麼事情要來求我?莫不是認錯人了吧?我又不是觀音菩薩,能救誰莫。」

接著,她看向了我們,笑靨如花:「李家阿哥,你說是不是?」

我笑了笑,沒回話。

而外面的山民一聽這個,繼續拚命的磕頭:「林家姑娘,你要討債,我們也樂意還債,能補償的,我們一定補償!」

「這話好怪莫,」嫁衣女轉身望著山民,是個故作驚奇的表情:「我聽不懂,要不你們告訴我,你們欠了么子?」

那些山民知道,這是在問罪。

還是那個最喜歡搶風頭的張二牛最先開了口:「我們,我們放狗了……」

「狗子養來,就是要放的呀!」嫁衣女盯著張二牛:「不然養了聽叫喚莫?」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可惜張二牛沒聽出來,俯首帖耳跪在地上不敢多說,只來裝可憐:「我也是想活著呀,家裡大大小小,都還得靠我莫……」

「是呀是呀,都只是想活著莫……」

「這麼說……」嫁衣女懵懵懂懂的露出個很天真的神色,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說給山民們聽:「你們錯只錯在了放狗上莫?」

可這話,把不少人說的,脖子都縮進去了。

這是問責。

「這事兒頭一個要怪的,還是仙娘!」張二牛像是想明白了,覺得自己擔在了肩頭的責任越稀釋,活下去的幾率也就越大,開始甩鍋:「要不是她講了要給死人合么子婚,哪裡有這麼多事兒?」

「對對,林家姑娘,這事兒要尋,就得尋到了根源上,」又有人跟著附和道:「我們都不知道什麼冥婚不冥婚,不過是蠢,人家幹麼子,我們隨大流罷了。」

「對對,么子鎖魂,也是仙娘說的,」其他人也跟著作證,似乎把髒水潑到了別人身上,自己就乾淨了一樣:「是仙娘說,你死的屈,怕不安分,要找回來哩!你瞧你瞧,這些門檻子,也是仙娘琢磨出來,就是為了防著你的!」

仙娘沒說啥,還是望著天邊的夕陽發怔——她皺紋遍布的嘴角也翹了起來,是個不好描述的笑容,她的眼睛特別紅,不知道是不是被火燒雲給映紅的。

「你們……」中年男人攥緊了拳頭,有點受不了了:「當初是你們說,保護峒子里的人,是仙娘應該做的,無論如何,都要讓我阿媽想法子,現在你們遇上事兒,倒是把自己擇了個乾淨!你們還有沒有人心!」

沒人回答中年男人,但是從他們的表情也看出來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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