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號，大雪第六天。
持續六天的大雪，整個平川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如果俯瞰下去，不單單是平川，整個江北，大半個華東都成了冰雪世界。
江北省氣象局發布了第二期《重大氣象信息專報》，報道稱，這場大雪是1984年以來降雪量最大的暴雪。
江北省政府啟動了江北省暴雪災害氣象服務3級應急預案，青陽、阜城、南湖……13市先後啟動各級暴雪氣象服務應急預案。
15號下午，幾家規模不大的電商網站先後發出公告。
因為暴雪影響，網站取消近期大雪地區的訂單。
而因為交通中斷的緣故，一些中小快遞公司也紛紛停止了包括江北在內多省份的快遞業務。
順豐、韻達幾家大型快遞公司雖然沒完全停止大雪地區的快遞業務，可也取消了不少雪情較為嚴重地區的快遞業務。
截至此時，華東區域還在運營的快遞公司不超過十家。
部分快遞公司只接取本地業務，真正還在堅持全華東快遞運輸的只有郵政和遠方快遞兩家。
郵政這邊實力強悍，有自己的專屬航班，不過郵政畢竟不是私企，加上最近航班經常延誤，郵包也不能保證按時到達。
一切看天氣，天氣好郵政就沒問題，航班取消，那隻能說抱歉。
由於快遞不能及時送達，淘寶一些賣家為了不影響自己的聲譽，也發出了友情提示，建議買家等快遞恢複正常後再下訂單。
……
平川。
一處遠方快遞配送點。
幾個身著遠方快遞工作服的員工正在分配快遞包裹，儘管外面大雪紛飛，幾人依舊忙的滿頭大汗。
一個正在搬貨的員工朝不遠處的順豐快遞瞥了一眼，有些抱怨道：「雪這麼大，別人都不幹了，偏偏咱們還在干，李大老闆還真是不管咱們死活。」
這話剛說完，旁邊的一個老員工就呵斥道：「小陳，胡咧咧什麼呢！
別人是自己不幹的嗎？那是沒辦法，他們接不到單，快遞運不過來。
停運這段時間，他們除了基本工資，一分錢都拿不到。
咱們一樣嗎？
你自己也不想想，現在接一單快遞比以前提成漲了一倍，加上底薪翻了三倍，一個月下來，咱們工資起碼過萬！
你見過幾個賣苦力的一個月工資上萬？
而且主管不是說了么，今年年終獎咱們起碼能拿七八千，等到了過年，咱們大傢伙每個人起碼能拿到幾萬塊錢。
就這你還不滿足？
你要是不想幹了，現在請假就是了，我保證有的是人搶著要干！
對面的順豐那些人都眼紅的要死，你信不信，咱們主管一句話，那邊起碼能過來五六個人！」
小陳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咕噥道：「張哥，我就是說說，你這麼較真幹嘛。」
張哥沒好氣道：「我不是較真，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吃不得苦頭！
現在日子多好，遠方這邊待遇多好！
以前我在工地幹活，天寒地凍的哪天不幹活！
不幹活就沒錢，過年回了老家看著別人家吃魚吃肉，我那兩個娃饞的口水都往下流，你知道那時候我心裡什麼滋味？
咱們這些人都沒什麼文化，除了賣苦力還能幹啥？
在別的地方賣苦力，一個月兩千塊錢那是對得起你。
可在遠方，咱們一年干下來，今年怎麼著也有六七萬吧。
等幹個兩三年，我就回老家蓋洋樓，這日子不比以前好過一百倍。
我們大傢伙都巴不得天天幹下去，別說下雪就是下槍咱們也想干。
你倒好，你現在抱怨，到時候被人聽去了，上面說停運，咱們吃什麼喝什麼？
你問問大傢伙，這時候誰願意停？」
張哥話一說完，旁邊幾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員工也紛紛嚷道：「就是，小陳，你可別亂說話！我昨天聽主管說，因為雪太大，上面正在討論要不要咱們繼續幹下去。還說大老闆要搞什麼員工調查，你不樂意是你的事，要是斷了咱們的活計，一人一口吐沫淹死你信不信！」
「小年輕沒個家室懂啥子，等娶了媳婦生了娃，你讓他不干他都搶著要干。你現在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當然不願意，可咱們誰不是一大家子要養。在遠方快遞幹了半年工夫，掙的錢頂我以前兩年的工資，我現在巴不得天天來個7.18，要不然就天天下雨下雪，那才好勒！」
「小陳，別好吃懶做，趁著年輕多存點錢，回去蓋個房子娶個媳婦，比你現在不要好八倍！」
「遠方這麼大的集團，能要咱們這些人就不錯了，咱們出去了，除了去工地幹活還能去哪？」
「遠方集團是真好，不過也有不好，你說大老闆非要給咱們買啥子養老保險，一個月少了好幾百勒。幾百塊錢都夠咱娃娃學費了，哎，每次看到扣錢我都心疼的要命。」
「心疼啥，聽說多交幾年，咱們以後老了每個月都有錢拿，就跟存銀行差不多。」
「……」
員工們的話題漸漸扯遠，小陳的抱怨也無疾而終。
不幹活？
不幹活有的是人搶著干！
這年頭誰不想掙錢，沒有知識，沒有學歷，沒有技術，就一把子力氣，送送快遞算什麼。
快遞員工底薪翻了三倍，提成翻了一倍，這還不算高。
那些物流司機，跑一趟長途就是幾千塊收入，一個月跑個七八趟，三四萬工資都不算稀奇。
在08年的時候，這種賺錢速度，比企業高管都不低。
這時候別說危險，就是賣命都有人干，何況還算不上賣命。
路上那麼多車，別人能拿到你這個工資嗎？
都是幹活，誰還在乎這點麻煩。
……
遠方大廈。
秦海肅穆道：「李總放心，遠方物流的員工們都能堅持！集團耗費這麼大的代價，員工們都很亢奮，這時候停運，反而讓大家失望。」
李東輕嘆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停運。可最近幾天事故頻發，不少人都摔傷了。昨天我在路上，就看到咱們公司的快遞員滑倒了。另外公司配套的快遞車不擋風，這麼冷的天，我看一些快遞員凍得手上耳朵上都起凍瘡了。」
秦海蹙眉道：「這些都是小事，幹什麼活不這樣？這幾天新聞我看了，那些電力公司的員工，這麼冷的天，到大山裡到高空操作，比咱們更冷更危險。還有一些自來水廠的員工，下水的事都在干。我們沒虧待這些員工，凍瘡葯、保暖服、皮手套這些東西我們都發下去了。另外工資幾乎都翻倍地漲，大家自己願意干，不願意的我們也不強迫，李總何必想那麼多？」
「我倒不是說這些，我尋思著，咱們的快遞車是不是要更換一下……」
李東沒說完，秦海就翻起了白眼。
我就知道！
你有點錢又開始浪了！
換車？
現在很多物流，都是員工自己帶車上崗，遠方好歹給大家配齊全了運送車輛。
為了這些車，公司花費了將近上千萬。
你一張口的工夫，又要換車，換什麼車？
難道都換成轎車不成？
有時候秦海都替李東心疼的慌，這傢伙有時候小氣的要死，有時候又大方的要死。
遠方無論是工資待遇，還是工作環境，配套設施，在全國都不算差。
偏偏李東想一出是一出，真以為錢不是錢了是吧。
這年頭，哪來的這麼多要求。
在秦海看來，連國企的待遇都比不上遠方，當初他在紡織廠運輸隊幹活的時候，也沒見得有多好。
那還是花國家的錢，現在花私人的錢，這樣的條件絕對算優厚了。
不等李東繼續說下去，秦海打斷道：「李總，都說升米恩斗米仇，這話也許說的有些偏頗，可也不是毫無道理。
咱們的待遇比其他公司好就夠了，好一點，大家會感恩。
好太多了，一方面我們的支出會增大，另一方面大家不見得會繼續感恩。
待遇這東西，是一點點地往上升才能讓人有希望。
你想一次性到位，剛開始大家是滿意了，可以後其他公司待遇漸漸上來了，咱們怎麼辦？
那時候咱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上漲，可原本咱們待遇就高，漲少了員工不樂意，漲多了咱們撐不住。
做企業，都是厚積薄發的過程，路要一步步走才對。
我不是反對提升員工的待遇，我也希望遠方的員工跟著我們能吃香的喝辣的，可現在條件還不成熟。
領先別人一步，那是優勢，領先的太多，那就是招恨。」
李東聞言考慮了片刻，秦海這話說的也不無道理。
李東自己曾經說過，他是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