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馳名天下第一妖 第五十七章 需求導向

「啊!」

一聲驚呼,張德猛地坐了起來,「媽的,是夢啊。」

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做了一個奇葩的夢,還真是有點「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感覺。感覺有點口渴,張德從榻上爬了起來,沒有吵醒早已熟睡的蕭妍和蕭姝,拿起桌子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清水,喝了之後,這才赤腳坐在凳子上,一臉的悵然。

一個夢,一個「王下七武海」自帶《他是一個海盜》BGM的夢,絕對是詭異到極點的夢。

「他媽的……」

罵了一聲,老張這才穿上棉拖鞋,到了隔壁書房中。夜裡守夜的婢女見是主人,連忙閉口行禮,又給點了幾支鯨蠟,空氣中很快彌散著好聞的氣味。

不管怎麼說,魏徵和長孫無忌這一次,既是對抗又是聯手,在給江淮行省帶來非正常「市舶司」的同時,也帶來了相當大的麻煩。

直接向中央要出口港或者市舶大使,李世民未必會給魏徵。但是,通過這種方式,魏徵雖然沒有官方認可的港口作為對外貿易的門戶,終究還是能夠達成和蘇州、登萊、津口一起競爭的條件。

對皇帝、河南山東次級世家、長孫無忌、魏徵、南運河商幫等多方來說,都是一個不錯的解決方法。

皇帝既平息了洛陽「因言獲罪」導致的「洶洶民意」,又通過扶持河南山東人士,達到了對中原腹地摻沙子的目的,不但進一步削弱侵蝕五姓七望在核心地區的勢力,更是在將會以一個仲裁者的身份,出現在這「新老交替」的鬥爭中。

長孫無忌保住了中書令的官位,魏徵獲得了對江淮行省開發的大機遇,靠著長江還有運河吃飯的大小商幫商團,則是找到了「避稅」的好路子。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巨大帝國最大的一條魚,自然是李董。李董吃河南人山東人,新式的河南人山東人為了活命,就去吃江淮人江南人,而江淮人江南人,為了維持生態,當然是在海上去吃原本就在被吃的高句麗人、新羅人、扶桑六十六國人、琉球人、高達國人、驃國人……

中間或許會發生許多小魚聯合起來咬大魚的事情,但世道艱難,若非到絕境,誰又能絕地反擊呢?

坐在皇帝的位子上,天然地本能地會給這樣那樣的「山頭」摻沙子。張德是知道的,所以他一直預備著這一天的到來。

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就在這貞觀十五年的秋天。

外頭泛白的天光,預示著新的一天就要開始。在書房中就這麼坐著,張德歪著腦袋,靠著椅子,些微地琢磨著那些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

「呵……」

長長地哈了口氣,伸了個懶腰,披上了一件棉毛長衫,隨意系了一條錦帶,老張到外頭忽地看到白潔正帶著張沔在那裡數著黑白棋子,頓時精神為之一振。

早上的江夏城,和關內道隴右道等等封閉的地方不同,城門開的很早,宵禁也不再那麼嚴格。這裡有著略顯豐富的夜生活,自然也有相當豐滿的早市。

茶肆鋪面已經有了自己的風格,炒制的粗茶,用巨大的銅壺沖泡,一排排的茶碗排開,很是霸氣地一路倒過去,夥計滴水不漏的表演,能引來老少食客的大聲喝彩。街邊本錢稍微豐厚的街坊,自己請石匠鑿開院牆,臨街支了帳篷攤位,一鍋熱油,不管是葷油素油,油條起鍋,就不怕賣不出去。

當年只能做麥飯艱難吃下的貧賤糧食,如今精磨出來,雪白雪白的,看上一眼,便有食慾。做成各式各樣的面點,又更是讓人們熱愛起吃喝來。

當、當、當……

「莫要過線哈!」

早晨起來巡查街坊攤位的白役,操著武漢腔,用半像不像的調調,模仿著學堂里教授的「洛下音」。

見差役到了,臨街擺攤的立刻將桌椅板凳收攏,都攏到了一條規定的線內。

等到差役走遠了,一邊罵著一邊把桌椅板凳重新鋪開來,恨不得佔道半壁,讓車馬都要飛過去也似。

「油條,豆漿。豆漿加鹽。」

「鬼扯莫,豆花加鹽也就算嘍,豆漿也加鹽,你會不會吃東西?!」

「關你卵事,老子就喜歡吃咸豆漿,你咬我卵噻!」

「扛包的才吃恁多鹽!」

「你奶公我就是專門抗你老娘的棺材板……」

砰!

你把手中的油條砸過來,我把嘴裡的饅頭摔過去,一陣哄鬧,不多時就有吹著哨笛的差人衝過來,將兩邊逮住之後,該罰款的罰款,該羈押的羈押……

熱鬧,這就是武漢地界早市的唯一名詞。

街頭偶有胡商帶著家人起來吃喝,看到接踵摩肩的早市,看到花樣繁複的茶肆食肆,看到各種各樣的叫賣,在南腔北調之中,為之吸引為之折服。

這是一個市鎮的人口,就能在西域立地為國的地方。而這不過是龐大帝國的一部分,並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嗤!嗤!嗤……

有些特殊的工坊中,傳來了往複式蒸汽機的聲音,濃濃的白煙混雜著紅黑的煙氣,就這麼在巷道中翻滾。倘使是個愛好聽說書先生說傳奇的,必定琢磨著,這模樣,肯定是有李真人在那裡斬妖除魔。

妖怪么,總歸是要踩著烏漆嘛黑的雲啊風的。

「觀察,這朝中的官長,就這麼看著皇帝做這等事體?」

張乾一臉的奇怪,眉頭皺著,有些抑鬱的模樣。

「怎麼?這事情,又和你有甚關係?」

「如何沒關係呢?觀察,咱們……咱們到底家業在江陰啊。」

作為張氏子弟,張乾當然不僅僅是一個在江夏的小官吏小幕僚,他的根基在江南在江東在江陰。

而皇帝眼下的一個決定,簡直就是在搶蘇州搶常州人的錢。不僅僅是蘇州,更是搶整個揚子江兩岸人的錢。

「那要不你去扯旗造反,本府偷偷給你送刀兵糧秣,你看這主意怎麼樣?」

張乾嘴角一抽,「觀察……宗長!總得想個辦法吧。」

「還不到時候,輪不到我們急呢。」

老張搖著頭笑道,「再說了,魏徵那老兒還得給皇帝擦屁股。皇帝既然要扶持幾家河南山東的『忠義』人家,又不願意出錢維持,自然是要朝廷來承擔。魏徵得罪了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又豈會讓江南人跑來吃苦頭,肯定是讓魏徵能者多勞嘛。」

「可是觀察,魏總制若是把皇帝欽定的那幾家船行母港,定在武漢錄事司附近,又當如何?」

「那新設揚子縣是為了好看嗎?投了那麼多錢,江淮行省是從別的州縣調劑過來的,就說揚州,還問鹽商拆借了一筆錢。若非是魏徵,誰能借來?揚子縣要是不成,魏徵捨去一身功名,拍拍屁股走人,把這債留給下一任總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覺得魏徵會這樣做嗎?」

「豈不是說,將來李縣令的營生,就是專門給這群皇帝欽定打家劫舍的東西做奶公?」

「這又有甚麼不好的?」

「可丹陽郡公也有船隊啊,李家在揚子江跑的沙船,有百幾十條呢。」

老張一愣,突然笑的有些猥瑣,輕輕地拍了拍張乾的肩膀:「作為兒子,搶老子幾條船,又算得了什麼?你說對不對?」

「對……不對!」

「哈哈哈哈哈……」

張德大笑一聲,對張乾道,「莫要多想,要是怕幾個河南山東來的旱鴨子,算甚麼水上男兒?皇帝欽定的那幾家,想要成事,沒有三五年,跑海上東南西北都分不清。要是下海就是找幾條船找幾個能浮水的就能成事,那倒是簡單了。還至於為了從海上去一趟流鬼國,就得賠上幾百條人命?」

僅僅是開拓黑水靺鞨的海上航線,死掉的新羅船奴就是數以百計。哪怕是王萬歲自己,都中過兩回發高燒的險境,或許是名字取的硬,挺了過來,終究成為東海上數一數二的搏浪英雄。

有皇帝支持的「合法海盜」固然麻煩乃至可怕,興許會加速本就已經參與者愈多競爭愈惡劣的海上爭奪,但正如張德判斷的那樣,三五年內,哪怕是收買合格的水手優質的船隻,都是需要一個過程。

一蹴而就稱王稱霸,不存在的。

正如在小霸王學習機上玩《魂斗羅》是不務正業一樣,皇帝這樣干,也不過是拍腦袋政策。

再過一千多年,身居高位者,也多的是拍腦袋-拍桌子-拍屁股之輩。在這個時代,李皇帝幹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回兩回,唯一不同的是,一千多年後,玩脫之後想要重新耀武揚威的幾率很低,而這個時代,能讓扭曲的貞觀皇帝收斂一點,不如指望禁苑裡的太上皇突然就領悟超級賽亞人變身這個技能,然後割草無雙一路殺過去,把兒子弄死在太極宮。

很顯然,連打撞球都要請幫手的太皇不是賽亞人。而他那個正在當皇帝的兒子,也理所當然的狂霸酷拽屌炸天……

「觀察,那咱們眼下要做甚麼?」

「做甚麼?鼓勵生產啊做甚麼?去,快年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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