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四海乾坤問一問 第四十三章 放大的誤會

「大兄,即為應城令,不去安陸拜見吳王,怎地要去沔州,見那張德?」

「你久在沂源,不大知曉為兄在京中的友朋。張操之乃為兄所敬之人,前來安州為吳王驅策,亦有其舉薦之功。大人雖為吏部尚書,這光景,還是要避嫌。」

坦然自若的侯文定笑了笑,「原本還想前往居庸關,再現曾伯祖勇武智計,如今么,也要代天子牧民,做個地方官。」

侯氏相當有影響力的一個,就是當年居庸起家的侯龍恩,較之侯文定的曾祖侯植,當年西魏時,還是侯龍恩這一脈更加厲害。

「若非伯父召喚,文遠如今也只想呆在老家務農。」

抿了抿嘴的侯文遠低著頭,顯得有些慚愧。

「也不知怎地,大人今年招來好些侯氏子,有些前去山東謀生的,如今都招了過來,再續血緣。」

說到這裡,兄弟二人都是有些靜默。這樣的動作,哪怕是老實人侯文定,也覺得大有深意,而且大為不妥。

和張公謹不同,侯氏跟腳不淺,在哪裡都能頂著祖宗名號「招搖撞騙」,混碗飯吃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然而江水張氏有些粗鄙,更是寒門,若非張公謹發跡,只怕也就是個江陰地主,三代不上檯面。

「大兄,伯父此舉,我總覺不妥……」

侯文遠依然低著頭,小聲地說著。

然而侯文定也是這樣認為的,嘆了口氣:「可是,你我終不能說大人甚麼。且去張操之那裡問詢一番,興許,能有個說道。」

從安陸搭船,順涢水治下,到雲夢縣就能換乘車馬,再走半天,就能到應城。在應城請了同僚吃飯,見面會一過,便又順著富水,搭乘小川直下,又再次借道涢水,然後進入漢水。

侯文定還沒到漢陽,張德就收到了不少長安的消息。讓他不解的是,這一回東宮居然有人可以從長安城西華潤號兌出兩萬貫。用的還是華潤飛票,不管是印鑒、暗號、夾層、油墨還是櫃面留底編碼,居然都不曾出差錯。

東宮有多少家底,別人或許不太清楚,但張德還是能知道的。眼下的東宮,小的進項不是沒有,但都是雞零狗碎,正經的大營生,不是轉到內府名下就是交由長孫皇后操持。

原本的東宮福利「太子糖」,眼下就是長孫皇后一手掌控,馬周幾次交涉,都被推了回來。

若非無法叩闋罵娘,馬周真的很想跑去太極宮拿繩子上吊。不過他也清楚,逼長孫皇后是無腦行徑,他要是敢上吊,皇帝就干拉他的腳,讓他死的快一點。

那兩萬貫華潤飛票查驗之後,已經知道了當初存櫃之人乃是侯氏沂源分支子弟。這一查,讓老張覺得大有問題,東宮的人來拿錢,而且是兩萬貫,居然是當初侯氏存的。

這特么是要出鬼!

馬不停蹄,這一回老張也沒去叫老李過來,而是徑直跑去竟陵縣,找到李德勝,跟他說了此事。

「侯君集不會如此無知,冒險交結東宮吧?」

老李眉頭緊皺,吏部尚書要是和東宮走得近,什麼狗屁事情都會冒出來。李皇帝什麼沒玩過?李皇帝連宰相都當過,什麼官場貓膩不明白?

吏部尚書,作為組織上不可或缺的節點,真要是和儲君打的火熱,皇帝必然要嚴懲。

「皇帝能查到華潤號的賬嗎?」

「查不到。」

「嘶……」

老李作為一個人精,小心翼翼道:「這陣子,洛陽本就多事。皇帝拿白糖謀私利,如今又轉頭鹽鐵銅絲,可山東人只鼓著推舉,卻忘了要緊事情。若是反應過來,只怕鬧的更大!」

這一點老張也很清楚,現在山東人盯著舉人名額,州縣二級的舉人算下來,位子絕對不少。六百軍州要是安插一正二副,那就是小兩千人。雖然不至於如此,可數目肯定逾千,到塵埃落定,這些舉人,就要為本行業背書,跟流螢胡姬一般站街賣身。

一個人一個嗓門,到那是,山東人在行業內發聲,鬧騰起來,比眼下和李皇帝打嘴仗更加兇殘。

說來也是奇葩,李承乾這個暖男跑去淮南道東巡,一年未歸的確可憐,卻也在山東人那裡刷了臉。清河博陵滎陽洛陽南陽淮陽泗陽,崔氏分支都在李承乾這裡走了過場,宛若考察一般。

倘使李承乾要招商引資的話,他儲君資格就是優質資產,而溫潤脾性就是優良投資環境。

可以這麼說,要不是打不過李世民,山東人現在就想把李承乾扶上馬。

而隨著洛陽新南市成立,狄知遜成為首任新南市市監,山東士族大規模大力量的轉型,一時間讓河南道淮南道,跟油鍋一般沸騰。

這些囤積數百年的大世家,分分鐘都能從地底挖出大量融化了的銅錢,還有埋在地窖中的銀冬瓜。

三百斤的銀冬瓜,徐州房崔弘道就弄出來三四個,拿來投資海州船塢和海州碼頭。今年徐州最大頭的收益,一是鹽,二是奴隸,三是扶桑木料。

淮南道南北要衝之地,崔弘道光接著保利營造行銷傢具,就能混的相當滋潤,更別說還有見得光的收益。

紛紛擾擾,也是各種唱腔,但都是為了爭奪一口肉食。李承乾東巡亮了個相,固然有李皇帝的嫌棄擺爛,但何嘗不是一種試探。

山東士族的表演一豐富,流浪一年的李承乾,就被召回長安,然後在東宮做了個宅男太子。

而同時進行的,就是西征凱旋之後,大總管侯君集交出君權,卸任兵部尚書一職,升任吏部尚書。

如果沒有君臣那場太極宮談話,那麼這次升職,將會是相當完美的履歷。可惜,李皇帝就差明著和侯君集說西域諸事要交託給左驍衛這一派系。

侯君集想要功業留名的可能性,在貞觀十二年,正式掐死。

而告密的李思摩,更是讓他恨的牙痒痒。

這是一個巧合,更是一個誤會。它發端於貞觀十年,但在貞觀十二年結了果。太子左庶子覺得奇怪,山東士族覺得奇怪,侯君集覺得奇怪,但都因為李承乾,他們把這種奇怪,用了一種奇葩的思維,將它順理成章。

太子嘛,長遠投資,可以理解。

山東士族理解侯君集,侯君集理解山東士族,但此時此刻,都還不曾醞釀更深一層的合作。

姑且說為合作罷!

「杜公,散朝後潞國公尋你攀談個甚麼?怎地那般喜悅?」

李承乾沒心沒肺地問著,還給親自給杜正儀倒了一杯茶。

杜秀才愣了一下,然後道:「侯尚書說同殿為臣,往後多關照。」

「潞國公和張大郎交情也是不差啊。」

暖男太子拍著手,「他家公子侯文定,可是曾為張大郎仗劍對敵過呢。」

「竟有這般淵源?倒是莫逆交情。」

「這是自然。」

正說著,馬周進來見了李承乾一面,他為這個太子當真是費心費力,見禮之後,他連忙道:「東宮文學院籌劃妥當了,這幾日『王學』真傳弟子將會抵達長安,屆時殿下記得嘉勉幾句。」

「此事本王知曉,賓王無慮。」

「那就好。」

馬周本來想說東宮怎麼多了兩萬貫出來運作文學院,但一想杜正儀好歹是一門三秀才,門路肯定不差,所以也就沒有多嘴。畢竟眼下馬周主要工作已經不在東宮,這光景多嘴,有點探人跟腳的意思。

而杜正儀一看馬周提到文學院,連忙拱手道:「多謝馬公奔走。」

「小事爾。」

馬周笑了笑,擺擺手,然後道:「殿下,周告退。」

「賓王慢走。」

禮送馬周離開,杜正儀心道:馬賓王果然是殿下心腹,竟然為殿下奔走如斯,兩萬貫啊……兩萬貫得購買多少良田。

也是開了眼界,又過了幾日,有居庸侯氏祖庭子弟前來投獻,這些人多是行走隴右,如今絲路重開,之前是跟著西征大軍購換物資,然後倒買倒賣,加上蜀錦有一批在涼州交由李大亮分配,侯氏分支在高昌大賺了一筆。

這幾個侯氏子弟,乃是侯龍恩之後,離侯君集有些遠了。所以倒也不是跑官,而是在東宮謀個榷場小吏的身份,倒也無傷大雅。

此事別說驚動皇帝,連杜正儀都沒有驚動。

加上有些不知道跟腳的,只當侯氏都是豳州一脈,哪曉得還有恁多彎彎道道。

等到洛陽推舉一事如火如荼之際,作為榷場市易令史的幾個侯氏子弟,自告奮勇前往洛陽贖買一批絲綢,用的是市價,只是東宮賬面無錢,他們又用東宮信用,在華潤號洛陽櫃面借貸第一批貨款。

絲綢從京洛板軌直達長安,只一日,就交給了城西胡商,提價半成,凈賺六百貫。

而第一批貨款在華潤號的借貸,則是在長安櫃面銷帳,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根本沒人知道還有這種操作。

因為這種操作,往往都是華潤系內部才允許,對外從未開過口。

但問題就出在這裡,這些居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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