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知北游 第316章 大筆如椽,一劍超凡!

距離北冥宗五十里的地方有個小鎮,名字叫做青牛鎮,小鎮不大,但非常熱鬧,此時已臨近晌午,街上還熙熙攘攘,到處是人。

青牛鎮有座有名的酒樓,叫龍門樓,名聲極大,生意很好,不知和那位婀娜多姿、嫵媚潑辣的美貌女掌柜有沒有關係。

龍門樓是座跨街騎樓,規格架勢與街上其他建築截然不同,遠遠望去,朱漆紅門、雕檐欲飛,門口擺放著兩排阻擋人馬通行的黑漆杈子,彰顯出酒樓不俗的背景。

此時,二樓一臨窗雅座上坐著一位神情瀟洒、天資自然的白衣書生,那書生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幾碟下酒小菜,正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飲。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一道聲音從樓梯口傳來,說到「樂乎」兩個字的時候,人已經走到白衣書生桌前,是一位身穿青衫的文士。

那白衣書生抬頭看了眼,臉上頓時又驚又喜,忙起身行禮:「季道兄,這麼巧!」

青衫文士還了一禮,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柳兄別來無恙。」

兩人相視一笑,白衣書生伸手道:「季道兄請坐。」

青衫文士也不推辭,在對面坐下。白衣書生朗聲叫小二添酒杯碗筷。

「雖說勇山書院就在左近,但柳某才剛進青牛鎮就能遇見季道兄,實在是幸會幸會。」名為柳白的白衣書生仍是難言興奮之情。

仲季道面帶笑意,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這位有著「如椽大筆」之稱的四絕宗大宗師,道:「不瞞柳兄,仲某此次前來青牛鎮,是特地為柳兄而來。」

「哦?願聞其詳。」柳白面露疑惑。

仲季道反問:「柳兄此來青牛鎮所為何事?」

柳白哈哈一笑,「柳某向來縱情山水,畢生志願就是踏遍玄界每一寸土地,今日到青牛鎮卻是剛好路過。」

仲季道輕笑不語。

這時,店小二剛好前來添酒杯碗筷,柳白給仲季道倒了一杯酒,然後雙手捧起自己的酒杯:「季道兄,請。」

「請。」

兩人對飲一杯。

仲季道放下酒杯,隨口道:「柳兄既是遊山玩水剛好路過青牛鎮,那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柳兄千萬不要推拒。」

「季道兄請說。」柳白滿臉認真。

「是這樣,仲某有幾位學生,對柳兄的書法敬仰已久,一直盼望能見柳兄一面,以當面請教書法奧義,正好也讓在下盡一盡地主之誼。」

柳白忙道:「在下豈敢班門弄斧,去書院講學?」

「術業有專攻,柳兄在書法上的造詣,出神入化,在下素來欽佩,每每與人說起,所聽所聞,也多是贊語,這『如椽大筆』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勇山書院的仲先生會心一捧,隨即又道:「只是柳兄不要嫌棄我勇山書院學生資質愚鈍才好。」

柳白道:「仲兄說笑了,能進儒門書院的哪個不是天之驕子?」

如此應了一句,柳白停頓下來,不知在思考什麼。

仲季道卻滿臉喜悅,端起酒杯道:「那我就放心了,來,我敬柳兄一杯。」

柳白若有所思地跟仲季道碰杯,飲了酒之後,忽而搖頭自嘲一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古人誠不我欺,季道兄,你是來阻我去北冥宗的吧?」

仲季道輕嘆一聲,「仲某心中實盼今日是來邀請柳兄去書院講學做客,把酒言歡。」

柳白點頭,問:「仲先生是受人所託?」

「是。不過除此之外,也有援手比鄰之意。」

「遠親不如近鄰,在下明白。」柳白頷首,「不過仲先生應當也聽說了夜使徒現身北冥之事?」

「嗯。」仲季道坦白,「仲某還聽說那夜使徒已被北冥小長老郭大路原地處置,並順道救下了那幾位年輕才俊,因此在下以為,如今六宗圍山,為的已不是此事。」

「所謂除惡務盡,不留後患,在下不親自前去看一眼,終究不放心,還望仲先生行個方便。」

柳白自接到傅師弟的傳信,立即從四絕宗動身趕往北冥,只不過柳先生雅緻,路途中遇到好山好水,難免要遊覽一番,以至於他動身雖早,到北冥宗的時間反而比上官嵩、姜離為晚。

聽了柳白的話,仲季道毫無猶豫地搖了搖頭。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柳兄隨我去書院講學,豈不更好?」

柳白望著仲季道,片刻後,無奈嘆道:「那在下可能要讓仲先生失望了。」

仲季道頗為惋惜地嘆了一聲。

兩人不再說話。

龍門樓二樓的氣氛,陡然變得壓抑起來。

最怕道友突然的安靜。

……

柳白面色凝重,雙手放在桌上,緩緩向左右兩邊移開,手掌過處,一隻暗紅色的木盒顯露真容。

柳白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從裡面取出一支毛筆,那毛筆翠綠筆桿,純白筆頭,正是他那支名動玄界的「九尾狐」。

仲季道看著那支毛筆,不吝讚歎之色,微微點頭間,他從袖中抽出一卷書,一卷書頁全是空白的無字書。

「柳兄既然不願意隨我去書院講學,那就請柳兄賜墨寶一幅,我好帶回去給我那幾位學生瞻仰學習。」仲季道說著將無字書推到柳白的面前。

柳白神情鄭重地接過無字書,謹慎地打開書頁,然後深吸一口氣,運足精氣神,這才提筆寫字。

提筆時,純白的筆頭不見墨汁,落筆時,卻見那筆頭早已蘸足濃墨。

他準備寫「三人行,必有我師」一句。

第一筆是一橫。

然而當柳白那支用九尾狐妖王的尾毛製成的「如椽大筆」落在紙上的時候,卻無法在紙上留下任何印記。

柳白頓筆,然後將毛筆慢慢提起,換了一個下筆的角度,繼續寫第一划。

仍舊筆落無痕。

「呼——」柳白長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手提毛筆懸在半空,陷入沉思。

坐在對面的仲季道看到這一幕,臉上並沒有任何輕鬆的表情,他盯著那支「九尾狐」,目光深沉。

正當四絕宗的書法大宗師和儒門勇山書院的教書先生這樣一坐一站地沉默對峙時,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搖搖曳曳地走過來,人還未到,香氣已至。

「二位貴客,小店的酒菜可還合口味?」

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正是龍門樓的掌柜金楊花。

柳白和仲季道沒有轉頭,也沒有答話。

金掌柜卻不以為意,巧笑嫣然地探頭去看那本無字書。

「二位先生是在吟詩作對嗎?」

柳白好似福至心靈,突然落筆,只見他運筆如飛,寫起了蠅頭小楷:

「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

一個一個的小字如同螞蟻一般爬上空白紙張,柳白精神大振,越寫興緻越高。

「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金掌柜看到這裡,忍不住贊道:「先生的字可真好看,好像看到一個美人在紙上跳舞……咦,那前面的字為什麼消失了?」

隨著女掌柜的輕咦,柳白的手竟是一抖,筆頭在紙上按下一塊突兀的墨跡。回頭一看,發現那些「螞蟻」果然一隻一隻地在爬走。

「罷了罷了!」

柳白長嘆一聲,投筆入盒,自嘲道:「事不過三,再寫下去,就要貽笑大方之家了……」

仲季道起身拱手:「柳兄謙讓。」

柳白搖頭,笑容苦澀:「說什麼力透紙背、入木三分,這薄薄的一張紙上尚且留不下半點痕迹。仲先生,柳某這便返回宗內閉關練字,告辭。」

「告辭。」仲季道臉上的表情並無任何壓勝的得意。

柳白正轉身欲走,美貌女掌柜金楊花出言阻止道:「先生且慢,待妾身與你結個賬。」

說著伸手從盒中拿起「九尾狐」,揮筆在無字書卷上寫了「六兩三錢」四個字,動作行雲流水,字跡娟秀清晰。

柳白和仲季道這才齊齊轉頭看向女掌柜。

「二位莫要見怪,小女子撿了個便宜。」女掌柜笑嘻嘻地說道,然後問:「這酒菜錢誰來付?」

仲季道接道:「此地在下為東道主,酒錢自然由在下來付。」

柳白正要說話,被女掌柜截住:「好!那麼就請這位先生留下付錢,而你……」女掌柜轉向柳白:「之前要做什麼,就繼續去做什麼吧。」

柳白、仲季道兩人聞言,臉色齊變。

「你的筆已經在他的紙上留下字跡,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難道你們吃干抹凈過後,準備不認賬?」美麗的女金掌柜面帶笑意,話裡有話。

兩個大男人為之愕然,旋即慚愧道:「掌柜的教訓的是。」

柳白立即收起「九尾狐」下樓離去,仲季道則重新落座,神色頹然,自嘲道:「仲某在勇山教了二十幾年書,卻沒有認全山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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