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任務

吃不下?

吃不下給我們啊!

如果林牧現在還在裡面,蘇流在他面前說這話,肯定二話不說把這炒麵搶走!

一人之心同眾心,短暫的沉默之後,下面的兵群直接就炸開了!

「白面饅頭!真的?乖乖!師部這下是出血了!」

「這東西好吃!我以前見那地主老財過年時吃過!別說窮人家,就是地主家也才過年時做點饅頭!遠遠聞著就香!」

「啥時候做好啊?你們別說了!越說我越餓!」

孫成笑眯眯地下達指令:「炊事班這就做!面不多,一人一個白面饅頭,炒麵、熱水管夠!不過這蒸面頭要蒸布,大家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繳獲的乾淨布,咱們這就蒸饅頭吃!」

這話就沒法說,一群兵幾乎跟猴子似地想著自己有沒有繳獲什麼好布,平日里也衝進過對方敵營,但誰能想到自己會蒸饅頭吃?一時之間,還真難找!

山猴子本來也在看著別人找,突然就反應過來:「副排長!我那有!昨天在白虎團那撿的!看著挺好看的,就撿了回來。喏,就這個……」

懷裡拿出的一塊布遞了過去,看著不小,孫成原本輕鬆的目光一下子直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攤開那塊布,看著上面的虎頭標誌哈哈大笑,滿臉興奮:「你小子!立大功了!這是白虎團團旗!我這就上報給你請功!哈哈!白虎旗!白虎旗!」

興奮的孫成二話不說,拿著旗子就跑,只留下一群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的志願兵。

「這……饅頭還做不做了?」

「副排長都跑了,還沒蒸布,估計不做了吧?」

「他娘的山猴子你瞎撿什麼破布!這下饅頭都沒了!還立大功了?再大的功能當饅頭吃?」

山猴子一臉委屈,遠遠看著孫成的身影說不出話來,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炊事班那邊,看著對方把和好的面收了起來,只覺得欲哭無淚。

……

如果說,單只是這樣的話,蘇澈一家還只當是個笑點看,畢竟面就在軍里,早晚是鍋里的食,跑不掉。

可是接下來的劇情,一下子就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轟鳴不斷的坑道里,原先為能吃到饅頭而喧鬧的一群人,現在已經只剩下不多的幾個,還個個身上帶傷。

在一些上甘嶺系列的電影里,包括自家拍的,為了給攝影留地方,坑洞里都是很寬敞,畢竟劇組裡東西需要的佔地很多。

而在這虛擬世界的技術支持下,路一菲他們甚至能「站在土石牆壁、站在半空」對戰場進行全面的取材,狹窄的坑道,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但在此時,坑洞里的人,沒有一個在乎這些的,一個個豪氣干雲,似乎對於眼前的生死,並不在乎。

山猴子興沖沖地跑了進來:「我路上撿了包餅乾!兄弟們趕緊來吃!這東西一點就飽!夜裡我再去翻翻,看看有沒有……」

孫成笑著揮揮手,把山猴子叫來:「猴子,給你個任務!」

「是啥?啥都行!是要去陣地上鬼子身上有沒有繃帶?我知道!兄弟們受傷的多,沒繃帶不行!」

沒否認,只是把桌上的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塊破布交到了對方手上,孫成莊重道:「兄弟們可以死,但咱們連隊要留個種子!戰後咱們部隊的重建就看你了!這是咱們的榮譽,絕不能讓咱們連隊因為全部戰死而被裁撤!不許反對,這是命令!」

似乎是感覺自己話說得有點重,孫成拍了拍強抑情緒的山猴子:「你是兄弟們的希望,如果逃不掉了,把旗子燒掉!你任務很重!哪怕自己死了,也不能讓軍旗被鬼子繳獲!聽到沒有?!」

「保證完成任務!」

山猴子壓抑地淚聲,引得孫成笑了笑,招呼旁邊人拿來一塊餅乾:「那就趁天黑下山!告訴上面咱們的情況!填飽肚子後好好休息,去吧……」

……

黑暗的坑道里,似乎能夠聽到哭聲,往日絕對不會出現的情況,孫成聽見後卻是沒有在意,他知道自己的兵,哭的只有山猴子一個人而已,在這樣的戰場上,活著,從來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仗打到這個份上,看著自己身邊親若兄弟的戰友一個個死去,每個人心裡都有一種覺悟,一種「自己也該陪著大家一起死」的覺悟,生則同袍,死則同穴,難道不是天經地意的事情嗎?

又不是沒打過仗,抗戰時期那些死去的兄弟們,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會來到自己身邊,笑罵地拉著自己說話,翻看著自己屋子裡的東西不住地聊天,那是自己最高興的時候,有時候還會突然與大夥再一次來到戰場,沒有一點恐懼,只有「與子同袍」的笑聲!

可是,當夢醒的那一刻,安全、平靜的屋子,卻成了最可怕的地方。

空蕩蕩的屋子裡,兄弟沒了,都死了,夢裡擺弄得亂七八糟的傢具,也規規矩矩地放在那裡,整潔得讓人發瘋!

大家都死了,湊在一塊熱熱鬧鬧的,為什麼我沒死?!

孫成不知道多少次湧起這樣的念頭,他知道,山猴子如果能夠下山,那下半輩子,山猴子也一定會被這樣的夢填滿,到時候一定讓他在屋子裡多放點吃的,兄弟們再去看他的時候,也能填飽肚子……

到時候喊兄弟們把山猴子傢具砸兩個,碎片就丟一地,省得屋子看著空落落的,一個人在裡面睡著,不發瘋才怪!

心裡亂想的孫成滿意地笑了笑,又進坑道里查看了一番傷員,就來到一個彈藥箱做成的桌子上,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鋼筆,找了張紙,開始寫了起來。

……

先前孫成的想法,通過話外音的方式,蘇流一家人都能聽到,視死如歸的心情,聽得蘇澈淚流滿面,鑽到蘇媽懷裡不住地哭。

蘇流心裡也難受,他很想知道山猴子這群人,當初究竟有沒有吃到那個饅頭,如果沒有,哪怕自己付出再大代價,也想給他們補上!

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應該去給這些烈士送上滿滿一大盤的饅頭,而不是什麼花束!

壓抑至極的蘇澈,再聽到、看到電視里孫成寫的信,變成了由《那年那兔那些事》的表現方式後,終於再也忍不住,四五十歲的人了,跟蘇澈一樣淚濕衣襟。

「親,展信佳,最近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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