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亂世 第三百八十一章 西進

賀榮軍突然轉向并州,最吃驚的人是皇帝張釋虞,實在找不到別人商議,只得不顧嫌疑,又來見徐礎。

「真的嗎?單于明天一早就要帶兵進入并州?」

時值傍晚,徐礎正與昌言之一同吃飯,點頭道:「單于的確是這麼說的。你吃過了?粗茶淡飯,一塊吃些吧。」

便是山珍海味堆在面前,張釋虞也沒心情品嘗,「你親耳聽單于說的?」

徐礎點頭。

「那肯定錯不了。」張釋虞發了一會呆,「這究竟是什麼意思?我還聽說,天成軍隊將從北邊的飛狐口進入并州——很可能已成事實。」

「我聽說的也是這樣。」徐礎笑道。

張釋虞坐對徐礎對面,昌言之稍稍讓出一塊地方,繼續吃飯。

「可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張釋虞又一次問道。

「單于想要佔據并州、除掉晉王,很明顯吧。」

張釋虞搖頭,「對我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我一無所知?單于瞞著我也就算了,朝廷那邊……歡顏為什麼也沒向我透露一聲?」

「你什麼都不知道?」

「對啊,我被瞞得死死的,剛剛聽說消息,比你還要晚。」

徐礎放下碗筷,上下打量皇帝。

張釋虞越發緊張,也低頭查看,「怎麼了?」

徐礎笑道:「沒有。你被蒙在鼓裡,其實很正常,其中原因你不該問我,該去問周元賓周參軍。」

「嗯?」張釋虞琢磨一會終於明白過來,「單于身邊儘是晉王的耳目,所以要讓我一無所知,好騙過周元賓等人?」

「這是我能猜出來的最好原因。」徐礎端起碗筷繼續吃。

張釋虞又發一會呆,喃喃道:「我可以裝出一無所知啊,為什麼非要瞞我呢?我才是皇帝,單于這麼做,是將歡顏當成天成之主……」

徐礎忍不住又放下碗筷,「我若是你,更關心歡顏郡主從哪裡召集到的軍隊——飛狐口易守難攻,并州縱被騙過,想要一舉奪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對啊,歡顏帶到漁陽的將士不過數千人,數日之內哪來的大軍?單于借給她的?不可能啊,那樣一來,所謂隱瞞消息就沒有意義了。」

昌言之忍不住咳了一聲,緊接著連咳幾聲,像是被嗆到了,最後還是開口道:「記得嗎?單于曾經分出部分兵力返回塞外。」

張釋虞長長地哦了一聲,「他們又回來了,可是塞外怎麼辦?單于真就不管不顧了?」

徐礎道:「這是單于下的一個賭註:晉王聲稱北出塞外,乃是虛張聲勢,他若真被騙過,以為單于不會西進并州,則根本不會北顧,更可能傳心對西邊秦州的威脅。」

「晉王若是堅持北出呢?」

「那單于就更要為塞外的父老報仇。」

「沈家的支持者不少,應該會反對吧?」

「看單于如何應對吧,我無從推測,你也不要參與其中。」

「我才不會趟渾水,只是覺得……」

又有人掀簾進來,看到張釋虞,兩人都是一愣。

周元賓十分尷尬,「啊……我待會再來。」

張釋虞急忙起身,「不必,你留下,我這就走,我沒什麼事情,就是過來……」帳篷里連壺劣酒都沒有,「過來閑聊。」

張釋虞匆匆離去,周元賓立刻坐到他的位置上,急切地說:「晉王是你的結拜兄弟,徐公子不能見死不救。」

「我現在自身難保。」

「可徐公子救了淮州軍。」

「別這麼說,傳到單于耳朵里,我更難自保。」

「徐公子至少替我想個主意啊。」

「你與單于沾親帶故,我是外人,如何出得了主意?」

周元賓改坐為跪,急道:「我給你跪下還不行嗎?」

徐礎立刻還跪,「不敢當。」

昌言之放下碗筷,想找個借口離開,最後只是哼哼兩聲,乾脆什麼都不說,起身出帳。

周元賓坐下,「徐公子若能想辦法阻止單于西進并州,晉王……我替晉王許諾,願分半個并州給你。」

徐礎笑道:「周參軍真了解我的喜好。」

「無論你要什麼都行,晉王也有妹妹,還未出嫁,天姿國色……」

周元賓越說越亂,徐礎打斷,「你肯定已經勸過單于,他如何說?」

「我與數十位大人一同去見單于,陳說天成之不可信,以及賀榮部與沈家的多年交情,可單于說,天下為大,私交為小,但他不會為難我們,會將我們留在鄴城,并州安危,與我們無關……」

「單于所言在理,對你們也比較寬宏。」徐礎贊道。

周元賓有點生氣,「徐公子這是打算真心效忠單于了?可他並不在這裡……」

「如果你一開始就要從單于的身上、話里找漏洞,那你註定什麼都找不到,即便發現一些端倪,也不會得到信任。」

「我知道徐公子懂得道理多,以後我一定好好聽你講授,可現在我只想要一個辦法、一條妙計,能讓單于回心轉意。」

「單于大妻呢?」

「唉,別提了。」周元賓實在不願提起「七妹」,尤其是她也姓周,更令他對晉王心存愧疚。

徐礎想了一會,「此事眼下無可勸說,必須再等一等。」

「再等下去……」

徐礎抬手,表示自己還有話要說,但他沒有立刻開口,而是又等一會,「你相信晉王嗎?」

「當然。」

「你相信他有帝王之資,最終能夠奪得天下嗎?」

「呃……」周元賓雖然著急,依然察覺到這句問話里或許藏著陷阱,「晉王有帝王之資,但是能否奪得天下,還要看運氣,最重要的運氣就來自單于這裡。」

「答得好。」徐礎笑道,隨即端正神色,「你若相信晉王有帝王之資,就該相信他不會輕易被騙過,也不會輕易敗給賀榮部。」

「然後呢?」

「然後你要再去勸諫單于,二勸不成,還要三勸、四勸,直到單于動怒為止。」

周元賓哭喪著臉,「沒用,單于還沒發怒呢,就有人想要放棄,勸到最後,怕是只會剩下我一個人。」

「最後剩下的幾個人,就是你與晉王的忠實盟友,與他們老老實實留在鄴城,什麼都不要做,靜候消息。晉王若是不堪一擊,我勸你們也還是放棄為好,晉王若能擋住南北夾擊,令戰事陷入僵持,則你們還有機會。」

「沒有……速成的辦法?」周元賓仍心存一線希望。

「史書上曾有泣血苦諫,為勸主上改變心意,敢舍己軀,周參軍能做到嗎?」

「能……」周元賓面帶難色。

「便是能,也未必好用,書中記載,多有誇張之不實處。」

「那徐公子說來做甚?」

「周參軍若是只求無愧於晉王,不必管它好用與否,死諫而已,若是想做些實事,就聽我的勸告,再等等,晉王值得一救的時候,單于自會再想起你。一為名,一為實:為名者,立竿見影,晉王便是身殞戰場,別人也會說你周元賓是個大忠臣;為實者,卻要冒身敗名裂的危險,晉王一敗塗地,你再沒機會勸諫單于,則人人都當你是畏難而退,危急時刻不肯救主。」

周元賓猶豫多時,「那我還是聽徐公子的吧,再去勸勸單于,實在不成,就在鄴城等一陣。」

周元賓起身,「不管最後怎樣,我都要感謝徐公子。」

「不必客氣,事若有成,是你周家多年積累的交情有用,非我之力。」

「不不,沒有徐公子指點,再多的交情我也不會用。」周元賓拱手告辭。

周元賓剛一出去,昌言之閃身進來,小聲道:「我可聽出來了,這個周元賓不安好心。」

「你聽到了?」

「嗯,我就站在門口,聽得不算清楚,但是大概意思明白。周元賓一口一個『徐公子的辦法』,以後大功告成,全是他自己的功勞,一旦事敗,就推到公子身上,聲稱被你所誤。」

「你看得倒清楚,這也是勸人之一弊吧:勸成未必得功,勸不成必受責難。」

「公子肯定比我更清楚,可你還是『要勸』。」

「我看你多時不曾摸刀,自覺功夫還剩幾成?」

「嗯?這個……可說不清,肯定是大不如從前。」

徐礎指著自己的嘴,「它也一樣,若不常練,也會變得笨拙,所以要經常勸人,能否成功倒在其次。」

昌言之笑了一聲,「原來公子是在練嘴,別練出麻煩就好。」

這天剩下的時間裡,再沒人來找徐礎求助,單于也沒召見他,忙於調兵遣將。

次日一早,賀榮軍拔營,直往并州進發,沿途設置營寨,保證糧草供應,單于還是留下命令,要從冀州徵發民夫,運送輜重等物。

賀榮軍從南邊進入并州,中途經過孟津,只見北邊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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