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破名 第一百九十八章 傳話

徐礎進屋待了一會,注意到薛金搖今晚有所不同,手裡沒有玩弄兵器,身上也沒穿盔甲,一身長裙,桌上紅燭映照,顯得正常許多——對她來說,應該說是不正常。

但她臉上仍不施粉黛,英武之氣未減。

「金搖姑娘,我有事與你商量。」徐礎不敢隨意誇讚妻子,乾脆視而不見。

「嗯。」薛金搖的語氣也沒變。

「你與寧王夫人牛天女很熟吧。」

「當然。」

「能幫我送她一份禮物嗎?」

「嗯?」

「別誤會,這份禮物比較特別——我要送欒太后出城。」

「不如直接殺了。」

徐礎笑道:「降將尚且不殺,何況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

「她沒有縛雞之力,卻有勾引男人的本事。」

「公平地說,欒太后什麼都沒做,是寧王自己生出想法,而且我懷疑這個想法是真是假。」

「是真的,寧暴兒找人教他禮儀,雖然沒說為什麼,但是大家都明白,肯定不是為了牛天女。」

「寧王學禮?」徐礎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薛金搖突然變得不耐煩,「你要向牛天女傳話,別來找我,我跟她熟,但不是太熟。你身邊有現成的人,找她便是。」

「我身邊的確有不少降世軍將士,我不知道誰與……」

「嘿,誰說將士,我是說隔壁屋裡的人。」薛金搖抬手指了一下,臉上不止是不耐煩,還有些惱怒,瞪視丈夫,如果手裡再有一口刀,就能搭配上了。

徐礎拱手告辭,到了門口突然領悟到什麼,轉身道:「請金搖姑娘給我留門,我今晚還要在這裡休息。」

薛金搖哼了一聲,沒同意,也沒拒絕。

徐礎以為隔壁屋裡的人是降世王幼子的乳母,於是輕輕敲門,以免吵到孩子。

屋裡的燈亮了,過了一會,有人輕聲問道:「外面何人?」

「吳王,有件事要跟你說。」徐礎回道。

房門打開,檻內檻外兩個人都是一臉驚訝,徐礎尤其意外,「你……你怎麼在這裡?」

住在裡面的人不是乳母,而是「剋死」諸多丈夫的馮菊娘。

「我一直在這裡。吳王不是來找我的嗎?」

徐礎看一眼薛金搖的房間,以為她弄錯了,一時間有些尷尬。

馮菊娘迅速恢複正常,笑道:「是金聖女讓吳王來我這裡的?有其母……未必有其女。吳王請進。」

「你與寧王夫人很熟?」

「牛天女是我乾娘,當然很熟。」

牛天女嚴肅寡言,與馮菊娘全然不是一路人,竟會是義母乾女,徐礎理解不了。

馮菊娘一身嫵媚,喚之即來,轉身側頭道:「門是開的,吳王自便。」

徐礎心中沒有邪念,邁步進屋,猶豫一下,覺得身後寒風太猛,還是將門關上。

「寧王夫人怎麼會……收你為義女?」徐礎得問個明白。

馮菊娘站在桌邊,離油燈的距離恰到好處,能讓她平增三分姿色,「簡單地說吧,我的第三任丈夫是寧王的親信部下,也是他的乾兒子,於是我就認牛天女做乾娘。我那個丈夫死了以後,接下來的幾任丈夫都是乾娘挑選的,應該是從第六任還是第七任開始,乾娘有點害怕了,不再管這件事,但是對我仍然很好。我也經常去問候她。」

馮菊娘突然笑了,與之前的媚笑不同,多了幾分調侃。

「我想請你替我傳句話。」徐礎不笑。

「吳王休怪,我想起之前的幾任丈夫,也都要我去討好乾娘。可吳王有點特別,你來之前好像不知道我在這裡,所以你是真想傳句話,而不是利用我給自己撈取好處。」

「討好牛天女無非是為討好寧王,我與他同樣稱王,沒必要討好他。」徐礎突然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馮菊娘這個女人不大可信,於是道:「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後再說吧。」

徐礎轉身要走,馮菊娘動作倒快,閃身追到前面,背倚房門,微笑道:「傳句話而已,我願意幫忙。」

「不必了,那句話傳不傳都不重要。」

馮菊娘卻不肯讓路,微微扭頭,用目光指向隔壁,「金聖女讓吳王來找我的?」

「是。」

「那就是金聖女覺得我可以傳話,吳王不相信我,至少可以相信金聖女吧?她是個實在女人,從不耍花招。」

「好吧,請你明天一早去轉告寧王夫人,明天入夜之後,我會將欒太后送出城外,她不必再擔心這件事。」

馮菊娘顯得有些意外,但她並不關心這種事,只想爭取吳王歡心,笑道:「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好啊,我一早就去見乾娘。乾娘肯定很高興,會感激吳王的。」

徐礎更希望馮菊娘如初見時一樣,有見識,直言不諱,「寧王夫人只會感激嗎?」

吳王問得認真,馮菊娘打量他幾眼,確認媚功的確無效,這才挺身離開門板,思忖片刻,回道:「吳王這是要嫁禍給乾娘吧?」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馮菊娘笑道:「吳王先傳話,再送人,在外人看來,就是乾娘求吳王送走太后,傳言一起,寧王不信也得信。」

「寧王自會來問我。」

「呵呵,這種事我可明白,寧王來問,吳王就說『此事與乾娘無關,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寧王萬萬不可怪罪乾娘』,吳王越替乾娘辯解,寧王越會相信確有其事。」

徐礎也笑了,「我不會這麼說話。」

「便意思差不多。吳王放心,我不會破壞你的計畫,還會幫你煽風點火,讓乾娘與寧王更生嫌隙。吳王也別以為我不孝,乾娘的義女很多,自從她給我挑選的幾個丈夫死了以後,她對我大不如從前,心裡也當我是掃把星。我既然歸了吳王,當然要站在吳王這邊。」

「嗯嗯。」徐礎含糊應道,拱手告辭,「那就多謝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了。」

「吳王要走?」

「夜深了,我得……休息,你也要休息。」

馮菊娘笑道:「吳王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為何就在這種事上不開竅?金聖女讓你來,可不只是讓我替你傳句話。」

「不,我覺得她沒有別的意思。」

「恕我直言,聽說吳王與金聖女新婚之夜不太順利,要由黃鐵娘親自監督……」黃鐵娘已經死了,馮菊娘提到她的名字還是會臉色微變,「我想金聖女是希望吳王從我這裡學點什麼吧,她看上去豪爽,其實臉皮薄得很,自己不好意思過來問我,所以請吳王……」

「你在胡說什麼?」徐礎輕輕推開馮菊娘,推門出去。

馮菊娘一個趔趄,來不及阻攔吳王,只得眼睜睜看他離開,心中既惱羞又困惑,呆立半晌才關門熄燈,上床輾轉反側,喃喃道:「吳王的野心真是不小,這樣的男人——我一定得抓住。」

沒過多久,隔壁傳來床架的響動,馮菊娘百思不得其解,「吳王這是眼瞎了嗎?」

徐礎回到薛金搖房中,她已經熄燈躺下了,徐礎摸黑上床,立刻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摟過去,他不肯服軟,奮力迎合。

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溫柔的撫摸與試探,兩人像是在做貼身肉搏,有多大勁兒使多大勁兒。

完事之後,兩人疲憊不堪,想說話也說不出來,各自沉沉睡去,手握在一起。

次日一早,馮菊娘去見乾娘牛天女,徐礎親筆寫下一封信,命人送到晉王手中。

一個時辰之後,馮菊娘先回來,向吳王道:「乾娘說『知道了』。」

「就這三個字?」

「嗯,乾娘不太愛說話。」

徐礎眉頭微皺,寧抱關就經常讓人猜不透,牛天女更是令人無從捉摸。

馮菊娘盯著吳王看了一會,笑道:「吳王不會以為我只能傳話吧?」

「你還做了什麼?」

「也沒做什麼,總之我離開的時候,乾娘已經完全相信吳王是因為她而送走欒太后,而且寧王的部下也都看到我去見她。乾娘這人就是這樣,面冷心熱,嘴上只說三個字,心裡其實很感謝吳王。」

以徐礎以牛天女的粗略了解,覺得無需馮菊娘多嘴,但還是笑道:「多謝馮夫人,你去休息吧。」

馮菊娘不想顯得太急迫,告辭離去,走到門口時,扶門道:「吳王當心。」

「當心什麼?」

「當心母雞打鳴,據說這是不祥之兆。」

「你說的是牝雞司晨?」

「吳王是讀書人,比我懂得多。」馮菊娘走了。

「這個女人……」徐礎搖搖頭,心想找個什麼人將她送出去,雖說馮菊娘有克夫的名聲,總有人貪戀她的美色,不會害怕。

徐礎唯一要小心的是,萬一馮菊娘的新丈夫真的死了,肯定有傳言會說他故意要「剋死」此人。

雷大鈞匆匆進來,抱拳道:「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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