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悲劇的誕生卷 10 第六部分

悲劇的誕生卷

第六部分

三一一、破碎的智慧

我們並不永遠是那麼勇敢,而當我們疲累的時候,和我們類似的人會如此悲嘆道:"要人使人類嘗受痛苦真不容易,而那是不可缺少的!當我們不想讓自己繼續苦惱下去,隱居起來會比較好嗎?和瘋狂的群眾生活在一起,以及為了贖償個人所犯的罪(必須犯的罪)而和整個人類相抗是否會較不適合呢?傻子所有的是愚昧,虛榮者所有的是空幻,狂熱者所有的是狂熱,是嗎?在重要的地方而有如此巨大的歧異會不合理嗎?當我聽到別人對我的怨懣——那種感受不就是我初次的滿足感嗎?是的,應該如此!我實在難和你取得協調,而真理則多半站在我這一方,因此你對我的損失幸災樂禍!這是我的缺點、我的錯誤、我的幻想、我的困惑、我的淚水、我的虛榮、我的予盾!你可以嘲笑我!笑得令你開心!我不反對事物的本性和律則——即使是缺點與錯誤也應該帶來歡悅!任何人當他得到一個理念時,都會感到十分榮耀;儘管他的理念也許並不怎麼新穎,但他還是會自認為了不起地跑到大街上去告訴每一個人說:"看啊!天國就在眼前!"即使我身上的缺失甚多,我也不會逃避自己!沒有一個人是完美而世界少不了他的!"

總之,如我們所說的,當我們勇敢的時候,我們並不如此想,我們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是勇敢的。

三一二、我的狗

我給我的痛苦取了一個名字,叫作"狗"。它真的像別的狗一樣的忠實、有趣、伶俐,並且纏繞不休和不知差恥,而我可以對它發脾氣、作威作福,就像許多人對待他的狗、他的奴僕和妻子一樣。

三一三、不畫殉難者

我要學拉斐爾①一樣,不再畫殉難者的人像。有許多莊嚴的事物原本就不需要那種和冷酷相連一起的崇高氣氛。假如我立志作一個崇高的死刑執行者,我的雄心是絲毫不會滿意的。

①拉斐爾(Raphael 1483-1520),義大利畫家,與達語西、米開蘭基羅並稱文藝復興三傑。

三一四、新的家畜

我要將我的獅子和老鷹留置在我身邊,這樣我可以隨時得知我力量之強弱的徵兆以為警惕。難道我今天一定要輕視它們而又害怕它們嗎?或者,它們仰望我並對著我顫抖的情景會再度出現嗎?

三一五、最後的一刻

暴風雨是我的威脅,我是否要有個足可毀滅我的暴風,一如毀滅克倫威爾②的風暴?或者,我是否要象燈火熄滅般地衰亡,那燈火並非為風所吹滅,而是由於其自身的枯竭——一盞燃盡的燈?更或者,要不要我先將自己擊倒,以免"枯竭"?

②克倫戚爾(Oliver well,1599-1658),英國政治家,軍事家及清教徒,曾於英國共和政治時代任護民官。

三一六、預言者

你或許無法猜想預言者有多麼痛苦,你只知道他們有一項很好的"天賦",而若是你也有這份"天賦"的話,將會非常高興——我則會置之一笑。

大自然的雷電風雲不致於帶給動物們太大的痛苦。一如我們所看到的,有些動物具有預測天氣的本能,譬如猴子(我們也可以在歐洲觀察得到)。但是人類就不可能有這種本能,而這種本能讓動物感到憂懼痛苦——這便是它們的"先知"!強大的陽電在雲層的接觸摩擦之下,會突然轉變為陰電,亦即天氣的變化是迅速而急促的,因此動物視天氣為一種敵人而對它有所戒懼,並隨時準備防禦或戰鬥。它們通常是將自己隱藏起來——在它們的眼中,壞天氣不是天氣,而是一種它們已經感覺到在接近中的敵人!

三一七、回顧

我們對於過去的生命很少會象現在一樣感到真正的悲愴,除了一味認為那是唯一可能而合理的事,而且完全是一種民族精神或社會思潮所致,而與生命的悲愴感無關——借希臘人的口吻來說。今日音樂的某些調子,不禁使我想起一個冬天、一個家,以及一個對自己心靈傾訴孤獨的生命、和我曾同時生活於其中的感觸:我真希望能夠永遠象現在這個樣子。

不過,現在我明白了。那完全是一種悲情或激情,一種可以說是充滿痛苦之勇壯和真正能令人得到慰藉的音樂——這並非是多年來我們的整個感受,其中仍有少部分乃是追求永恆的不朽感,否則,為了這個星球,我們豈不會變得太過"虛無飄渺"。

三一八、痛苦的智慧

在痛苦之中,除了喜悅外,同時還有智慧,它和前者一樣,也是人類最佳的自衛本能之一。要不是這樣,痛苦早就被祛除掉了;沒有人不認為它是有害的,因為那正是它的本質。

在痛苦中,我聽到船長命令道:"減帆!人類!"一個大膽的航海家必須知道如何在各種不同的水路上導航,否則他將駛不久遠,因為大洋會把他吞沒。同樣的,我們也必須知道如何在日常生活中控制精力;一旦痛苦發出預先警戒的信號,也就是要減速的時候了,因為某些危險或風暴即將來臨,而我們要儘可能作好各項防備工作以避免受到風險。但是卻有許多人,在接近嚴重的痛苦時,違反了命令,於是當暴風迎頭襲來,他們便再也無法快樂,同時也神氣不起來了。事實上,痛苦本身已經充分給予他們寶貴的時刻,奈何他們不能把握。

還有一些英雄好漢,他們是人類之痛苦的製造者,這少數人只需要和一般痛苦同樣的代用品便可——而代用品並不能否定他們的偉大!他們是保存和推動人類的一股極為重要的力量,因為他們反對驕矜造作、自以為是的安逸愉悅,並且毫不隱飾對這種快樂的厭惡。

三一九、經驗的詮釋者

在許多宗教的創始者與其傳人之中皆缺少一種忠實的形式,他們從來不談真正屬於智性的體驗。"我真正體驗到什麼?我的心靈中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我的理智、意識夠清醒嗎?我的意志是否已徑自排斥了感覺的迷惑,並且很勇敢地防備著那虛幻的念頭?"他們從來沒人提出這些問題,迄今也沒有一個虔誠的教徒向他們提出質詢。

他們總是想找一些和理性相背的事物,同時希望能很輕易的滿足這個願望;因此他們便製造一些"奇蹟"或"再生"之類的經驗,還有聽到天使的聲音什麼的。但是我們則不一樣,我們要的是理性,要的是時時刻刻仔細地體察我們的經驗,就好象在研究一個科學的經驗。我們更要屬於自己的經驗和經驗主體。

三二○、再度會晤

A:我是否對你很了解?你在尋找什麼嗎?在眼前這個現實的世界裡,何處是你安身立命之所?在何處你可以躺在陽光下,靜享安寧,好證明自身的存在?讓大家都如此——你的意思好象是說,只談一般性的原則,關心別人和社會,不談自己的心靈!

B:我所要求的更多,我不是個探尋者,我要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太陽。

三二一、新的告誡

不要再對懲罰、責備和督促花費太多的心思!我們往往很不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如果這件事作得對,那麼許多別的事也都可以作到了;或許在不知不覺之中,我們會被他改變了!

我們還是多留意讓我們駕馭未來的力量勝過他的力量罷!我們不要在直接的衝突中爭鬥——包括所有的責備、懲罰和求好的心。但是我們要不斷地提升自己凌駕一切!讓我們為自己的形象添加更華麗輝耀的色彩!以我們的光亮令別人黯然失色!不!我們無意為他而使自身成為令人失色的人,就象那些掌懲罰之權而又憤懣不平的人!我們寧可站到一邊去!讓我們轉過臉去看別的地方!

三二二、一個微笑

所有的星球只是一味在其心中打轉的思想家不會是最有學問的。而那觀察自身的內在,就好象是在探索一個無限的宇宙,並且將銀河帶進心中的人,同時也會知道銀河是如何的不規則。他們將存在帶入真正的混亂和迷宮之中。

三二三、命運的快樂

當命運使我們為了有時自己和敵人站在一起而起來戰鬥時,它會給予我們其最大的本能,我們乃因此註定要獲得大勝。

三二四、平庸的生命

不,生命並沒欺騙我!相反的,年復一年,我發現它更加的富裕充實、令人滿意和神秘——就從那偉大的解放者拿著"生命也許只是思想家的一種體驗"的想法為我解開了束縛之日起。而知識本身也許對別人看來會有些不同,譬如它可能是一個舒適的溫床,或者一個逗樂的消遣,或者是一種無聊的玩意;但是對我來說,它是一個充滿危險和勝利的世界,在那裡連英雄的情愫也有其鬥技場和舞台。

"生命是獲取知識的工具。"只要秉持這個原則,我們不僅會勇氣百倍,同時還能盡情生活和開懷大笑!然而,有誰知道要如何盡情生活和開懷大笑?有誰不先去了解戰爭與勝利的整個意義?

三二五、什麼是偉大

假如一個人無法感受到其力量和意志所施加於其身上的巨大苦痛,則他如何能成就偉大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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