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鮮衣怒馬 第三百八十五章 朔河之水怒滔滔

胡天行不敢確信,一旦李天虎落到了朝廷的手中,以他現在的狀態,會不會把一切秘密托盤而出,但他必須將這種可能性扼殺在搖籃中。

胡天行同樣不知道,在面對兄弟之情,同門之義的時候,孔森能否真的下得去手,但他只能把這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孔森的身上。

如果可能的話,胡天行當然願意自己代替孔森執行這項任務。

但他暫時還不能離開金元秘境。

因為夏生還在那裡。

那是他最後的希望,就像是溺水之人唯一能夠抓到的那根救命稻草。

與世隔絕百年之久,胡天行並不知道如今的夏生在大縉王朝中究竟名望多高,但他知道這麼幾件事情:

夏生是春秋書院教習,是浩然劍的繼承者,是善堂少主的老師,是威寧侯府的小姑爺,更是當朝太子的先生。

胡天行已經找不到比夏生更好的,能夠幫他為高宗皇帝翻案,幫殿下洗清冤屈的人選了,冥冥之中,或許是趙睿的英靈在保佑著他,讓他遇到了夏生。

這便是命中注定。

憶當年,李天虎和孔森等一行五人自不句山出發,橫渡茫茫朔河,從月輪草原進入金元秘境,共耗時近半個月。

而現如今,李天虎和孔森兩人乘坐馬車回到朔河岸邊,卻用了他們整整一百三十八年。

孔森看著車簾外這個嶄新而陌生的世界,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這麼多年過去了,書院裡面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們,都已經不在了吧?

後山那棵總是長得歪歪扭扭的桃樹,不知道有多高了?

執法殿內的蒲團不知道換了多少個?

院長大人還是如以往那般喜歡遊歷人間嗎?

他老人家的鬍子會不會變得更白了?

一時之間,孔森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惴惴不安,彷彿他做了一個最壞的決定,或許他根本就不該回來。

這也許便是近鄉情怯吧……

臨近朔河之畔,滔滔江水的嘶吼聲不絕於耳,大氣磅礴的浪花一次又一次地拍打著固若金湯的堤岸,就如同是兩軍對壘時所鳴響的戰鼓,令人不禁也跟著心潮澎湃起來。

孔森收回了目光,輕輕拍了拍李天虎的右腿,笑道:「過了河就到秀城了,你還記得我們那會兒在秀城抓了一夥盜賊嗎?」

然而,孔森的這番話並沒有能夠令李天虎恢複清醒,他仍舊滿臉獃滯地盯著前方,一言不發。

見狀,孔森只能暗暗嘆了一口氣,對車夫問道:「師傅,這個時候還有船嗎?」

要渡河,自然需要乘船,可孔森卻並沒有收到車夫的回應,反而身形猛地向前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車內。

馬車突然停了。

突逢異變,孔森的反應卻是極快,他一手按住了李天虎的肩膀,一手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長劍,冷聲問道:「怎麼回事?」

仍舊沒有人回答。

於是下一刻,孔森拽著李天虎,小心翼翼地朝馬車的門帘靠了過去。

如果換做正常情況下,孔森想要從馬車中離開只需向前跨出三步,但在此時此刻,這三步卻顯得異常的遙遠。

一時之間,孔森直感覺自己渾身上下每根毫毛都豎了起來,逆流而上的血氣將他的雙瞳染得無比的猩紅。

足足用了近百息的時間,孔森才從馬車中探出頭來。

然後,他看到了足以令自己畢生難忘的一幕。

車夫就躺在他的面前,屍首分離。

負責拉車的駿馬則完全消失了蹤影,只剩下兩根被利器斬斷的繩索,孤零零地搭在車轅上。

這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不論是車夫的死,還是駿馬的逃離,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讓乘車的孔森和李天虎毫無察覺!

這是因為,在孔森的眼前,還站了三個人。

只看了一眼,孔森整個人便如墜冰窖,面如死灰。

因為在三個人的身上都正燃著暗青色的熊熊烈焰。

皇階強者!

其中一人手執長劍,目光冷峻。

另外一人渾身上下被滾滾黃沙籠罩著,隱約可以看到在他的身後正揚著一條寒芒畢露的蠍尾。

最後一人則將雙掌平身,一手托著一團氤氳的水霧,一手輕輕握著一朵看似無比嬌弱的藍色鳶尾花。

孔森向前探著身子,握著劍柄的手已經滿是熱汗,但他卻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他知道,對方沒有在一開始就對自己下死手,必定是懷抱著某種目的的。

出於試探,他主動開口問道:「請問閣下是什麼人?」

場中唯一的那名劍皇搖搖頭,回應道:「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可是剛剛從金元秘境離開的,春秋書院弟子?」

聞言,孔森立即心中一沉,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消息竟然這麼快就傳開了!

難道對方是朝廷的人?

見孔森沒有回答,那劍皇繼續問出了第二個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想必你們二人是跟著夏生一起進入金元秘境的吧?」

嗯?

孔森微微一愣,終於發現事情的發展似乎與他預料中的有些出入,於是他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不錯。」

話音落下,孔森分明看到那劍皇驟然於唇角揚起了一絲冷笑,剎那間,孔森心下警兆突生,他連忙開口問道:「你們不是朝廷的人嗎?」

無疑,孔森這聲沒有沒腦,突如其來的問話,頓時打斷了對方的思路,幾乎是下意識地,三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似乎在彼此詢問著這是怎麼回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孔森突然一個貓腰,毫無徵兆地縮回了車廂中,然後一把拉住李天虎的胳膊,將他猛地向著身後一甩。

「嘭!」

李天虎就如同是一把呼嘯而去的攻城錘,狠狠地撞在了車廂後端的門板上,立刻將車廂撞出了一個恐怖的大洞。

經過這一砸,強烈的痛楚立刻刺激地李天虎恢複了些神智,在金元秘境中多年保持的身體習慣,讓他下意識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擺出了一個防禦的劍勢。

然而,同一時間,孔森那如泣如血的聲音卻混雜著朔河的浪濤聲,轟然傳到了他的耳邊。

「跑啊!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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