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餘暉 第三百三十七章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當夏生走出房門,來到院落中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令人意外的是,即便經過了一夜的忙碌與奔走,夏生的眼中竟也看不到半點疲憊,反而神采奕奕。

對他來說,這場春闈大比已經結束了。

從他來到落日谷的那一刻起,慕容晚歸和天星院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因此夏生心中的憂慮,又重新回到了韋秋月的身上。

韋院長已經離開落日谷整整兩天時間了,她去了哪裡,與陶之謙老教授的一戰是否已經分出了勝負?

她什麼時候回來?

夏生對此沒有絲毫頭緒,只能選擇盲目地繼續等下去。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迎來了一位同樣夜不能寐的老人。

「夏公子。」

夏生聞聲轉過頭去,輕輕皺起了眉頭。

因為這位老人看起來很面生。

經過短暫的回憶之後,夏生終於想起來,自己似乎曾在昨日的春闈個人戰中,看到對方坐在主台的位置上。

可惜只是驚鴻一瞥,所以夏生並沒有對這名老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甚至於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想來應該是落日谷的某位長老之類的?

出於禮貌,夏生還是對老人行了一禮,疑聲道:「不知道閣下是……」

老人的臉上露著慈愛的笑容,慢步來到夏生的面前,笑著道:「夏公子或許不認識我,但想必應該聽說過國教院吧?」

聞言,夏生微微一愣。

國教院?

夏生當然聽說過。

且不說如今他所在的春秋書院距離國教院只有三十里的路程,更重要的是,國教院建於五百年前,而夏生在五百年前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因此,他不僅聽說過國教院,甚至認識國教院的首代教宗!

那真的是一個久違的名字了啊。

是一個與應天悟、王兀、徐悲、慕塵衣、徐悲這些名字印刻在同一本史書上的存在。

蕭遠山。

但令夏生有些不解的是,蕭遠山同樣被列為竹林七賢之一,在五百年前同樣被太祖皇帝誅殺,為什麼他御下的國教院竟留存到了今日?

這個問題夏生找不到人去問,也或許最終的答案將會與善堂的存亡一樣。

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問了。

在聽說老人是來自國教院之後,夏生的臉上立刻浮上了一抹善意的微笑,執手躬身道:「見過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稱呼?」

老人欣慰地點點頭,回答道:「老夫是國教院當代監院,如若夏公子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一聲黃老。」

「原來是黃老,請恕我之前眼拙,實在是失敬。」夏生也不矯情,當即畢恭畢敬地再行了一禮。

黃老笑著道:「夏公子不必介懷,現如今,人們哪裡還知道國教院是做什麼的,我敢打賭,在這落日谷內,知道老夫名字的人,不會超過五指之數。」

夏生不禁被黃老的挪揄給逗樂了,也笑著開口道:「莫非黃老正因為如此,所以愁得一夜未眠?」

卻不曾想,這一次,黃老卻給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答案。

「非也,老夫已經在此處等候夏公子多時了。」

「噢?」夏生目色微怔,當即問道:「卻是不知所為何事?」

黃老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慈祥了些,看著夏生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自己的孩子,喃喃而道:「事實上,早在很久之前,我便聽說過夏公子的名號了,原本以為此番春闈將會與夏公子失之交臂,深以為憾,卻不曾想,竟然能夠在最後一日得見夏公子真容,實乃我之榮幸。」

夏生笑著搖搖頭:「黃老謬讚了……」

話音未落,夏生的目光卻在不經意間落到了黃老的掌間,於是他的雙眼下意識地輕輕眯了起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聽懂了黃老先前的那番話中所存在的深意。

可惜的是,黃老並沒有發現夏生的異樣,還在繼續說道:「這不是謬讚,而是一個事實,自古天才出少年,但說句毫不客氣的話,夏公子恐怕是老夫這些年見過最天資過人之輩了。」

夏生很快收起了目色中的銳利,重新抬起頭來,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黃老這麼說,可真是折煞我了,莫不成,黃老在這裡等了我一夜,便是為了當面誇誇我?」

黃老抬手拍了拍夏生的肩膀,笑著道:「我們都老了,世界終歸是你們年輕人的,所以我時常在想,如夏公子這般驚才艷艷之輩,既能得以葉家、秦家、春秋書院,甚至於陛下的賞識,對我們國教院又抱著何等的態度呢?」

夏生眉頭微挑,問道:「這個問題,究竟是黃老想問的呢,還是教宗大人想問的呢?」

「有分別嗎?」

「當然有。」

「好吧好吧……」黃老苦笑著嘆了一口氣:「的確是教宗他老人家讓我來問的。」

於是夏生笑了笑:「那不知黃老又希望能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樣的答案?」

黃老搖搖頭:「我之前說過,對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來說,或許早就不知道國教院所在的意義是什麼了,但我想,用不了太長時間,國教院的名字就會重新響徹在每個大縉子民的心中,人們都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夏公子以為呢?」

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夏生也就不再繞圈子了,直截了當地問道:「黃老是希望我加入國教院嗎?可我現在畢竟是春秋書院的教習……」

不等夏生說完,黃老便將其打斷道:「這兩者並不衝突,要知道,就算是你們出院當代院長,白丘,也在我國教院中掛著掌院一職呢。」

話音落下,夏生倒是顯得有些意外了,因為這與五百年前他與蕭遠山所制定的國教院條例並不相符,但他並沒有開口詢問,而是笑著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自然也義不容辭。」

「好,好,好!」黃老撫掌大笑,接連說了三個好字,顯然是沒想到事情竟然進展得如此順利,當即再度開口道:「既然如此,等夏公子回了京城,咱們就把手續給辦了。」

夏生笑著點點頭:「看來至此之後,我便得多多仰仗黃老的關照了。」

「好說,好說!」黃老笑得如一個孩子一般,連連道:「別的老夫不敢保證,但有一點,日後在國教院內,若誰敢對你不敬,便是對老夫不敬!」

言罷,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眼看天色漸明,黃老這才施施然與夏生告辭,慢步離開了。

作為本屆春闈中非常重要,同時也是非常公正的監判,此番黃老受落日谷所邀前來,實則真正的工作在昨日的個人戰落幕後便已經結束了,今日的團隊戰不需要抽籤,布置會場也不可能交給他老人家,所以在告別了夏生之後,黃老趁著最後的夜色,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的臉上閃爍著無比驚喜的笑容,但眼中卻顯得有些急迫。

黃老邁步走進屋中,沒有片刻的停歇,便直接坐在了桌邊,提起了桌上的紙筆,奮筆疾書起來。

隱約之間,可以看到夏生的名字,以及八個濃墨重彩的大字。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多時,一封書信便完成了,黃老又無比謹慎地拿起信紙核對了兩遍,在確認無誤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其摺疊了起來,然後把信紙握在了手心中。

下一刻,一抹凜冽的清輝驟然自黃老的指間迸發出來,既非武氣,也非靈意,而是一層無比華貴的寶光!

來自黃老食指上的那枚玉戒。

片刻之後,黃老抬手輕輕擦了擦額間的汗珠,長出了一口氣,而他掌中的信紙,已經徹底消失殆盡了。

同一時間,夏生站在院落中,目光仍舊停留在黃老離開的夜色中,臉上看不出悲喜,迎著冷冽的秋風,似乎變成了一尊久經風雨的泥塑。

夏生就這麼在原地站了整整半炷香的時間,這才苦笑著嘆道:「孟琦,出來吧。」

剎那間,院落內的風聲變得更大了一些,然後一襲黑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夏生的身邊,微微低著頭,輕喚道:「恩公。」

夏生輕輕嘆了口氣:「你啊你,怎麼還沒睡?」

孟琦仍舊低著頭,喃喃道:「我擔心恩公的安全。」

夏生笑著搖搖頭:「在這落日谷內,我能有什麼危險?不過我倒是想知道,若剛才那老人突然對我出手,你會不會幫我?」

孟琦沒有答話。

於是夏生再次開口道:「對於國教院的事情,你怎麼看?」

孟琦猶豫了片刻,回答道:「我……對這種事情不懂。」

夏生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嘆道:「怎麼會不懂呢?你老師沒有教過你嗎?」

孟琦再次陷入了沉默。

半晌之後,她才輕聲道:「恩公……是怎麼看出來的?」

夏生搖搖頭:「我雖然沒有當過刺客,但你需得知道,在我這一生裡面,不知道曾遇到過多少刺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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