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王子養成記 第64章 彌足珍貴的禮物

黃昏,鮮橘色的光輝灑滿海面,亦給以布魯克林大橋、百老匯街、市政大樓等人造建築為主背景的紐約城罩上了一層輕薄柔和的光紗。在「夏洛特」號訓練艦的停靠處,碼頭那邊是繁華如夢的世界,燈紅酒綠、紙醉金迷,歌舞劇院的流光溢彩,豪華飯店的美味珍餚,珠寶商行滿目琳琅,無不充滿世俗的誘惑力;碼頭這邊是普魯士式的簡樸生活,單純、嚴謹、勤勉、節儉、認真,有時會讓人覺得沉悶、壓抑,但更多時候是積極而充實的,飽含奮鬥者的雄心壯志。

坐在船舷的救生艇上,夏樹在膝蓋上鋪展信紙,用一支金色外殼的鋼筆字斟句酌:

「夏洛特·希爾小姐,您好。

我依然在德國海軍訓練艦『夏洛特』號上給您寫信,此刻它停泊在擁有濃厚現代化氣息的紐約港,這裡有全世界最大的橋和最高的樓,但我寧願自己此刻身處塞特福德,閉著眼睛享受它的寧靜和優美。是的,我彷彿又嗅到了那片青草地的芬芳……

人們總覺得紐約是自由的購物天堂,可惜我並不是一個擅長挑選禮物的人,登岸的多數時間又都用在了拜訪發明家和文學家等著名人物上,給大家挑選的禮物不盡合意,但願能得到您的垂青。

明天就要起航離開紐約了,直覺告訴我,在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會一起欣賞百老匯的歌劇舞,一起遊覽著名的第五大道。好了,近況就是這些,向您和您的家人致以最誠摯的問候,並祝願你們身體健康。

您的忠實朋友——約阿希姆。」

落筆之後,夏樹又將信從頭到尾仔細檢視一遍,這才工工整整地將它疊好裝進信封。抬起頭環視周圍,在這美洲大陸最繁華的商業港口,紐約,來自世界各地的航船就像走馬燈似的進出、停泊,人們在此輕易可見歐洲最新、最大、最豪華的跨洋郵輪,也能親睹許多具有傳奇歷史的艦船,像「夏洛特」號這樣一艘屬於上個世紀中後期的機帆動力平甲板型巡洋艦著實不算稀奇。之前造訪美國東海岸的查爾斯頓海軍基地時,德國海軍學員們還參觀了美國內戰時期的純風帆動力戰船。它們有的已經成為浮動的軍事博物館,有的還在為美國海軍訓練水兵,偶爾像「夏洛特」號這樣不辭萬里地進行環球遠航。

晚餐之前,年輕的德國海軍學員們正在甲板上做著每天的必修功課,他們用比自己洗澡還認真的態度仔細清洗甲板,像老海員一樣把繩索帆具整理得井井有條。航程已近三分之一,與登船之初的狀態相比,每個人都獲得了顯著的進步,年輕的團隊正彰顯它的旺盛生命力。

每個人生來都具有一定的潛能,在這艘訓練艦上,德國海軍未來的精英們正逐漸展現出他們的專長。有的學員在技術崗位上表現出眾,例如奧托·西里亞科斯,這位出生於1891年的小夥子已經成為全艦22個炮組中表現最好的火炮觀察手;有的人在指揮崗位得到了軍官和同伴們的廣泛認可,例如馮·卡根納克,他已成為一門88毫米30倍徑單裝速射炮的炮長,指揮著由九名學員所組成的炮組;有的人展現出了出色的領導能力,一步步樹立起自己的組織者形象。兼具高貴出身與親和氣質、超凡勇氣和強健體魄、卓越眼光並睿智頭腦以及各種出人意外的才藝,夏樹無疑是他們中最特殊的一個。

在橫跨大西洋的艱苦航程中,共有4名學員先後獲得過「代理艦長」的臨時任命,夏樹次數最多、時間最長。與年齡相仿的競爭者們相比,他最大的優勢就是懂得尊重,下指令也好,糾正錯誤也罷,都非常注意語言和神態的表達,絕不輕易傷及別人的自尊——因為人生閱歷還很有限,年輕的海軍學員尚不具備能屈能伸的豁達胸懷,一些不經意的心理傷害就可能影響他們的積極性,進而對他們的軍事生涯造成難以估量的改變,在戰役甚至國家命運的層面出現無可挽回的損失。

最後一批登岸休假的學員已陸續歸艦,特斯拉卻依然沒有出現。隨著弗里德里希船廠經營業務的不斷擴大,夏樹的身家也在飛快地增長,即便預支給特斯拉的十萬馬克真打了水漂,他也用不著皺眉頭,但對這位傳奇人物的印象比如拿一落千丈。縱使他真有絕世之才,留給自己的記憶也只是個失意潦倒的科學家,那些神乎其神的無線電能傳輸、球形閃電、引力門和各種電磁原理的偉大發明,統統都只是江湖騙子的噱頭。

就在希望一點點變成失望時,尼古拉·特斯拉出現了,他搭了紐約街頭最常見的計程車來到碼頭。禮帽、禮服還有尖頭皮鞋,這身行頭像是準備參加某個宴會,拎在手裡的提包較普通公文包要大一些,但看起來不足以裝下他的個人行李……

和輪值軍官打了個招呼,夏樹沿著舷梯下了船,兩人就在碼頭上碰了面。夏樹注意到這位「瘋狂科學家」很認真地颳了鬍鬚,襯衫領子非常乾淨,精神面貌也較上次見面有了明顯的改觀。只不過一開口,特拉斯依然是那副公事公辦的臉孔。

「是在這裡談還是找個咖啡館?」他問。

見載著特斯拉來到碼頭的計程車還停在那裡,夏樹果斷決定道:「我們就在車上談吧!」

快步走到計程車旁,夏樹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五美元的鈔票,用英語對司機說:「嘿,老兄,能否借你的車用十分鐘,我們就在車裡說說話。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在旁邊抽根煙。」

計程車司機以一種慵懶的眼神看了看夏樹,面無喜色地收下鈔票,慢吞吞地開門下車,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香煙,扭著肥臀部走到不遠處,半轉身盯著自己的車——魚龍混雜的大紐約可不是個安生的地方。

夏樹做了個請的手勢,讓特斯拉鑽進計程車的後排座位,自己從另一邊上了車。

特斯拉從他那足夠裝下兩整塊黑麵包的提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夏樹:「這是您要的東西。」

夏樹滿懷期待地拆開封口,借著漸漸黯淡的夕陽光,他迅速審視了這些圖紙。高腳櫃似的海上石油鑽井平台讓他覺得非常熟悉,而在這份設計方案後面,還有另外一疊圖紙。

特斯拉溫緩地說道:「因為每一片海域的具體情況——諸如海水深度、海流速度還有海床結構等等並不等同,沒有什麼機器是可是滿世界通用的,我只能做出一個基礎性質的總概設計,很多細節需要展開設計,稱職的機械工程師理應能夠完成。作為對這份不完全盡責的設計的補償,後面有一份改良的蒸汽輪機設計,這項設計在美國申請獲得了專利,我附了一份授權書……希望它像您所說——是用來造福人類的。」

夏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了眼特斯拉,然後繼續埋頭於這一張張標有精確數據和注釋的設計圖紙。以一名專業的現代船舶工程師的眼光和判斷,他迅速意識到「附贈品」的現時價值顯著超過了意在未來的海上鑽井平台。在這個屬於巨艦大炮的磅礴年代,列強國家爭相攀登艦艇科技樹,武器、裝甲、動力,若能在任何一個關鍵領域取得關鍵的領先優勢,便有機會在關鍵性的海戰中取得勝利,進而主宰本國乃至他國的歷史命運。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到來之前,英國一直憑藉雄厚的國家財政和造船工業力量形成艦隊規模、主炮口徑和艦艇航速的絕對優勢,德國海軍的總體實力雖然位列世界第二,與英國海軍仍有諸多方面的差距。回顧波瀾壯闊的戰爭史,人們往往只看到德國軍艦優秀的裝甲技術和細分隔艙設計,而忽略了這些線條剛硬的艦艇在動力系統方面的「心臟病」——因為過分信賴並依賴水管鍋爐,德國公海艦隊從大型魚雷艇到主力戰列艦大多存在著動力設備不穩定的隱患,體型龐大的往複蒸汽機又給艦艇設計布局帶來了負面影響。令人遺憾的是,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技術發展沒能從根本上改變德國軍艦的頑疾,到了二戰時期,採用齒輪傳動渦輪機的德國艦艇依然飽受動力故障的困擾,以至於德國戰艦上的輪機兵個個練就了不遜於專業機械師的本領。

造價高昂,結構複雜,作戰效用卻很有限——在沙恩霍斯特級裝甲巡洋艦身上,夏樹充分認識到了為德國海軍艦艇改進動力系統的重要意義。可是,現代工業技術的精細分工使得一名工程師單槍匹馬造出燃氣輪機的可能大大降低了,這個時代的冶金和鍛造技術也無法提供強度合乎規格的金屬部件,夏樹只好將蒸汽輪機作為現階段的技術攻關目標。

在蒸汽輪機的發展過程中,英國人既是開拓者又是技術壟斷者,從19世紀末期到20世紀30年代,帕森斯是蒸汽輪機技術的唯一代名詞,它通過專利和許可證授權的方式獲得了巨額利潤。在德國,但澤碩效船廠以高昂的代價引進了帕森斯直接傳動式蒸汽輪機技術,由此發展而來的帕森斯·碩效輪機讓德國大多數無畏艦得以擺脫龐大而笨重的往複式蒸汽機。可是,受到英國海軍資助的帕森斯顯然不會將最好的技術出讓給國家的潛在敵人,而德國人雖然精於機械,卻過於倚重技術相對成熟的蒸汽機,以至於在蒸汽輪機的研究和使用上大大落後於英國,至少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前,他們沒能在帕森斯蒸汽輪機的基礎技術上實現技術突破,德國大型水面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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