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竹馬斗青梅 第四十六章 年末大考

天還沒有亮,延英學堂的學生們都等候在大門外,今年是年考,不能隨便進入學堂。

學生們在外面三五成群,低聲議論,都在討論今天的考題。

劉康走到范寧面前,低聲道:「那幾個傢伙就是竹林七賢!」

范寧隨著劉康目光望去,只見最右邊站著七名中捨生,中捨生也就相當於三、四年級,看他們模樣,應該是三年級學生。

這七名中捨生自成一個小群體,個個衣著華麗,氣質卓然不凡,每個人的神情都頗為傲慢,對其他中捨生態度還稍微好一點。

但對下捨生,根本就不屑一顧。

七人中間有一個帶著高帽子的學生,身材瘦高,比范寧高了半個頭,相貌十分英俊,一雙目光格外明亮。

只見他穿一件質地考究的青緞士子服,腰束革帶,脖領間翻出一件上好的毛皮,他氣質極好,溫文爾雅,更顯得他玉樹臨風,在七人中極為搶眼。

「那個戴高帽的是什麼人?」范寧努一下嘴問道。

劉康沒好氣道:「你忘了嗎?咱們在奇石館見過他的。」

范寧想起來了,好像是在奇石館門口見過他們祖孫二人,但范寧沒放在心上,有點忘了。

「他叫徐什麼?」

劉康搖搖頭,「看來你真沒放在心上,他叫徐績,家在吳縣縣城,今年十一歲,三年前他也是以第一名考進了延英學堂,從第二年開始,他從未考過第二。」

「這麼厲害,他擅長什麼?」范寧好奇地笑問道。

「各方面都很厲害,聽說他四歲就會寫詩,六歲寫散文,書法尤其好,他祖父是平江府學首席教授,父親是進士,現在朝廷為官,可謂家學淵源。」

范寧暗暗點頭,這才是真正的神童。

這時,延英學堂的鐘聲敲響了,學生們魚貫進入學堂,年終大考終於拉開了序幕。

一百零四名學生分坐在三間考場內同時開考,位子基本上沒變,范寧的旁邊還是朱佩。

劉院主帶著十幾個教授和助教作為監考。

這時兩名助教將一塊大木板抬進課堂,掀開上面蒙布,考題終於出現了。

課堂上頓時一片驚呼。

幾乎所有下捨生都呆住了。

試題對中捨生還好,但對下捨生卻十分嚴峻。

賦詩一首,題目是《冬至》。

作門聯一幅。

默《論語》前三篇,《孟子》前三篇。

默《詩經》任意五篇。

默《道德經》前五章。

默《莊子·秋水》。

要求酉時交卷,也就是下午五點結束考試。

題量大,內容刁,更重要是,很多內容下捨生根本就沒有學過,比如《詩經》,那是要入學第二年才開始學。

還有《道德經》、《莊子》這些課外讀物,對低年級學生還是要求太高。

這些題目對范寧卻是再輕鬆不過,不過他的弱點在於書法,范寧忍不住偷偷地看一眼朱佩。

只見朱佩望著考題發獃,顯然她也遇到了難題。

一個上午,范寧便寫完了除作詩以外的其他考試內容。

這時,午休的鐘聲敲響,他們今天沒有午休時間,連吃飯都必須在考場上進行,片刻,外面腳步聲響起,幾名助教送飯來了。

監考的嚴教授拍拍手,「大家先停筆,吃完飯再繼續!」

大家紛紛將試卷和筆墨收進抽屜,每人上去端了一盤飯食。

范寧端了兩份下來,把一份推給朱佩,「吃吧!今天伙食不錯。」

在范寧看來,今天伙食還算不錯,紅燒獅子頭,一盤油燜茄子,一碗菜湯,兩個肉饅頭。

朱佩搖搖頭,「我不想吃,你拿去吧!」

她將紅燒獅子頭放進范寧盤中。

范寧看了看她,感覺她情緒十分低落。

「有不會做的題目?」

半晌,她眼睛有點紅了,噘著嘴道:「我沒讀過《道德經》和《莊子》。」

「這個……小問題啦!」

范寧迅速向四周看看,見幾個監考老師正忙著分飯食,他迅速將自己的兩張卷子塞給了朱佩。

朱佩嚇了一跳,這不是作弊嗎?

范寧壓低聲音道:「趁吃飯時間趕緊看幾遍記下來。」

朱佩緊張得渾身發抖,她雖然刁蠻膽大,但考試作弊的事情她卻從未乾過,不過,她還是鼓足勇氣細看范寧默寫的《道德經》和《莊子》。

范寧卻拿起筷子大嚼獅子頭,燒得真不錯,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道菜,平時飯堂每份只有一個,今天他卻一下子有了兩個,令他大快朵頤。

等他吃完了飯,再看朱佩,卻見她正眉開眼笑地吃著點心。

「都記下來?」

朱佩把卷子還給他,得意洋洋道:「這次你若拿不到第一,別怪我哦!可是你自找的。」

「我想起來了!」

范寧嘿嘿一笑,「好像《秋水篇》我一個地方默錯了。」

「你!」

朱佩大怒,狠狠踢了他一腳,「你這個混蛋……」

范寧見她氣得小臉通紅,便笑道:「逗你玩的,我這次有自信,你在詩和對聯上比不過我。」

朱佩鼻子哼了一聲,「那咱們就走著瞧!」

……

考試結束,學生們都聚集在操場里,誰也不願離去。

「范寧,我完蛋了!」

范寧剛走到操場,劉康便上前哭喪著臉道:「《詩經》、《道德經》和《莊子》都沒有默出來,我肯定要被勸退回家!」

年考成績太差,按照慣例是要被勸退回家的,范寧看了看其他人,每個人都臉上蒼白,看樣子考得都不好。

范寧安慰他道:「大家都考得不好,那就法不責眾,再說,《詩經》要明年才學,這不是我們的責任,我覺得應該是用來考中捨生,我們做不出來也沒有關係。」

劉康想想也對,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他又幸災樂禍道:「其實我還算好的,至少詩和對聯都寫出來了,范疆那小子,只默了《論語》和《孟子》,其他都沒做,要開除也是先開除他。」

「你考得怎麼樣?」劉康問道。

「還行,都能做出來,至於對不對我就不知道了。」

范寧話音剛落,劉康低聲喊道:「他們來了!」

范寧回頭,只見大群中捨生簇擁著七名學生快步走出來,他們就是竹林七賢,最中間之人正是徐績,他們滿面春風,看樣子都考得不錯。

「小傢伙們,別哭了,趕緊回家吃奶去吧!」

有人怪聲怪氣喊了一聲,眾人大笑。

下捨生個個怒視他們,劉康更是大怒,指著范寧道:「得意什麼?我們范寧考得不比你們差!」

范寧連忙制止他,「劉康,不要說了!」

七名中捨生對望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嘲諷之意,其中一人不屑道:「螞蟻王也是螞蟻,能和大象比嗎?」

范寧淡淡一笑,卻沒有接他們的話,另一人見范寧不吭聲,便走上前故意用肩膀晃他一下,「難道你不是小螞蟻?」

范寧看了他一眼道:「我確實是只小螞蟻,很渺小,不值一提,不過你們也算不上什麼大象,最多是群小蝌蚪,在井裡游來游去。」

「混蛋!」

一群中捨生忽然聽懂了范寧話中之刺,頓時勃然大怒,紛紛要衝上前。

徐績制止住眾人,他身材瘦高,舉手投足間就有一種領袖氣質,從容不迫走上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打量一下范寧。

「其實這次題目完全是針對中捨生的,《道德經》和《莊子》都要求我們背過,對聯和詩我們也學過,不知道學堂為什麼會把下捨生拉進來湊熱鬧?著實令人費解。我們也不是故意瞧不起你們,但你們確實太弱小,我一貫認為,弱小者應該有自知之明。」

「你是在說我們沒有自知之明?」劉康不滿地質問道。

徐績微微一笑,目光不屑地投向了范寧,「別人都還好,我只是覺得有個別人太高看自己了。」

這七個高才生都是書香門第,家學深厚,又在學堂苦讀多年,一個個眼高於頂,怎麼可能看得起一個剛進學堂的小字輩。

況且范寧家世貧寒,從鄉下來鎮上讀書,家世比他們差十萬八千里,這更讓他們發自內心的輕視。

眾人一起大笑,有人譏諷道:「確實,某個人真不懂自愛,以為考個入學第一,就天下無敵了,真的可笑之極,延英堂藏龍卧虎,他算老幾?」

「各位太抬舉我了!」

范寧淡淡道:「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一個宋朝平江府的鄉下小學童,怎敢和歷史上鼎鼎大名的竹林七賢相提並論?」

范寧格外彬彬有禮,舉手投足也溫文爾雅,但他說話,卻比針還要刺人。

徐績臉色微微蘊紅,他見范寧口齒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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