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竹馬斗青梅 第二十六章 百兩銀子的餘波

晚飯時,范寧老老實實將兩枚黃玉戒指交給母親,為了保護其他寶貝,只好丟車保帥,犧牲這兩枚戒指了。

「我把話說清楚,這叫進士指環,周員外戴著它們考中了進士,如果娘把它們賣了,將來我考不上進士,可就別怪我了。」

張三娘用筷子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臭小子,你以為娘就那麼貪財,不懂道理?這是別人送你的心意,我會把它賣掉嗎?」

「那你要它做什麼?」范寧嘟囔著問道。

「當然是幫你保存,怕你弄丟掉!」

張三娘眉開眼笑地仔細端詳兩枚戒指,這麼細膩的黃玉,她還第一次見到,就算她不識貨,也知道這兩枚戒指一定很貴重。

「正好一對,將來你娶媳婦,你們一人一隻。」

范寧無語了,母親什麼事情都往娶媳婦那邊靠,這是多麼想當婆婆?

「不用留給你未來的媳婦了,你和爹爹一人一隻,我覺得正好!」

『咳!咳!』正在低頭吃飯的范鐵舟頓時嗆住了,連連咳嗽。

張三娘瞥了丈夫一眼,不滿道:「這枚戒指若給了你爹爹,最後肯定是戴在你四叔的手上。」

「別胡說!」

范鐵舟喝了一口湯才止住咳嗽,他滿臉通紅道:「這是人家給寧兒的心意,隨便送人會得罪人的。」

「你也知道會得罪人,那你想把百兩銀子分給你父母三十兩,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不是不答應嗎?現在還說它做什麼!」

范鐵舟臉一沉,把筷子重重往桌子一拍,起身便走了。

張三娘愣了一下,忽然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撲簌簌掉下來,哽咽著對范寧道:「看你爹爹不講道理!」

范寧沉默片刻道:「要不給阿婆請個做飯洗衣的幫傭,這樣你和爹爹心裡都好受了,我也很高興!」

張三娘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這樣也行,每天就幫一兩個時辰,也不用住家,每天三十文錢就夠了。」

「每個月也就一貫錢,從明年開始,這筆錢我來負擔!」

「別說傻話了,你一個小孩子,能掙什麼錢?」

范寧笑了笑,「若不是我,娘的那一百兩銀子從哪裡來?」

張三娘哼了一聲,「石頭可是你爹爹從太湖裡撈起來的。」

范寧得意洋洋道:「等我從周員外那裡學會了品石辨玉的本事,我五貫錢從鄉下收精品石頭,一百貫錢賣出去,娘說我能不能賺錢?」

「說得倒容易!」

張三娘不想聽兒子胡扯,便從柜子里取了一瓶酒,遞給范寧,「拿給你爹爹喝去,讓他別犯牛脾氣了。」

范寧拎著酒瓶走出房間,張三娘輕輕嘆了口氣,一月一貫,一年也要十二貫,自己每天精打細算,辛辛苦苦攢了三年才存下十貫錢,這叫什麼事啊!

范寧拎著酒瓶走出房門,見他爹爹坐在井台上發獃,目光中有些傷感。

「寧兒,你阿婆老得太快了!」范鐵舟低低嘆息一聲。

范寧能理解父親的傷感,祖母那麼大的歲數,還要洗衣做飯,做所有的家務,累死累活伺候一大家子人,父親當然會心痛,當然想幫助自己的母親。

但父親的方法卻不對,把銀子給了祖父,祖母的生活並不會有任何改變,最後只會便宜那個敗家子。

孝順本身沒錯,但盲目的孝順卻沒有意義。

范寧坐在父親身邊,把酒瓶遞給他,范鐵舟搖了搖頭,沒有接酒瓶。

范寧笑道:「我剛才和娘說好了,給阿婆請一個幫傭,只負責做飯洗衣,一個月一貫錢,娘答應了。」

范鐵舟眼中閃過一道亮色,對啊!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你娘答應了?」

范寧點點頭,「娘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雖然對阿公有點不滿,但對阿婆卻很好,還主動給了阿婆一雙布鞋,爹爹忘了?」

「是啊!你娘剛嫁來的時候,你阿婆對她最好,人前人後誇她賢惠,你娘也孝順她,阿婆現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你娘以前給她做的。」

范鐵舟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心情舒暢了很多,他伸手將酒瓶奪了過來,咕嘟咕嘟猛喝了幾大口,笑道:「好久沒喝得這麼痛快了。」

「我給爹爹提個建議吧!不要去租土地了,就去買幾畝上田。」

范鐵舟搖搖頭,「上田要八貫錢一畝,最多只能買十畝,對我而言太少了一點。」

「可爹爹想過沒有,種五十畝田非常辛苦,一年的農閑能有幾天?根本沒有時間跑船,忙起來還要請幫工,還不如家裡少種點田,跑船就有時間了。」

范鐵舟想想也對,自己只顧考慮自己種田的最大承受能力,卻忘記自己還要跑船,種五十畝還真忙不過來。

他拍拍兒子的頭,「還是你小子聰明,這次爹爹就聽你的,買十畝上田,加上咱們家的三畝田,一共十三畝,然後跑船。」

「爹爹最好還要去采點葯,熬幾瓶那個跌打損傷膏,說不定我能用它交到很多朋友。」

范寧知道父親熱心腸、講義氣,便絕口不提用它來賺錢。

「好!」

范鐵舟欣然答應了,「明天我就上山去看看!」

俗話說,夫妻是衣服的兩片襟,孩子就是紐扣,在范寧的穿針引線下,范鐵舟和妻子又重新言歸於好。

……

兩天後,張三娘天不亮就將兒子和丈夫送上了村口的小船。

張三娘想到兒子離開自己身邊了,她淚水撲簌簌又滾落下來,范寧笑道:「娘,又不是去京城,過幾天我就回來了。」

張三娘抹去眼淚道:「你這個臭小子,不好好讀書,回來娘要揍你的。」

「娘就放心吧!我保證明年再給你省十貫錢。」

張三娘點點頭,又叮囑丈夫道:「你送完寧兒,就早點回來。」

「我知道,我順便去看看船。」

「自己當心點,別被人家騙了。」

搖船的水根叔笑道:「我說大侄女,你這是在說我呢!」

「水根叔,我怎麼會說你,你們快走吧!別耽誤孩子上學。」

小船搖動,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的走遠了,張三娘依依不捨地望著兒子背影消失,這才回家去了。

……

水根叔姓張,是張三娘的堂叔,年約五十歲,最早也是漁民,算是范鐵舟的入門師父,就是他做媒,把鄰村的侄女張三娘撮合給了范鐵舟。

張水根改行跑客船生意已經有十幾年了,他知道跑客船比跑漁船賺錢,而且輕鬆能顧家,所以他一直勸范鐵舟改行跟他跑客船。

張水根呵呵笑道:「今年咱們村的後生都不錯,有五個孩子要去鎮上讀書。」

「除了寧兒還有誰?」范鐵舟好奇地問道。

「還有蔣員外的兒子蔣阿貴,趙俅的兒子趙小乙,還有韓壯家的兩個小子,他們四人都是去讀鎮里官辦學堂,當然沒有延英學堂好。」

范鐵舟點點頭又問道:「那村裡的小學塾怎麼辦?」

「不是說讓你家老四去當先生,你居然不知道?」

范鐵舟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忽然回頭向兒子望去。

范鐵舟頓時明白了,一定是兒子找了周員外,他指了指兒子,目光中的意思是說,『你這個臭小子,這種事居然瞞著我!』

范鐵舟頓時心情大好,老四終於有事情做,就不用再拖累父母了。

這段時間家中諸事皆順,范鐵舟忽然對自己的未來也充滿了信心。

……

船隻到了木堵鎮,天色已經大亮,范鐵舟拎著行李箱子和兒子來到了延英學堂門口。

一名助教從學堂內跑了出來,笑道:「院主說今天范少郎要來,我一直在等著。」

「不好意思,讓先生久等了。」

「沒關係,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家長可以回家了。」

范鐵舟猶豫一下,便把箱子交給助教,又囑咐范寧道:「有什麼事情,你去碼頭找水根阿公,他會幫你。」

「我知道了,爹爹有事就去忙吧!」

范鐵舟笑著向兒子揮揮手,轉身向碼頭方向走去,他今天約好了要去看船,如果合適,就直接買下來。

「少郎,請跟我來!」

范寧點點頭,跟著助教向學堂中走去,「你先去向教授報道,中午的時候,我來找你安排宿舍。」

「謝謝先生!」

不多時,范寧便見到了學堂的第一個教授。

宋朝的拜師和讀書是兩回事,一般而言,文人一生只有一個師父,要舉行儀式,行拜師禮,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而學堂讀書,會接觸很多先生,這些就是普通的老師了,一般叫先生,像學堂和縣學的主要任課老師則稱為教授,一般都是有點名望的老先生,而年輕一點的老師就叫先生或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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