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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的醫生都會拒用形跡可疑的白娘子

孫悟空開出的藥引子:鯉魚尿煉丹灰5根龍鬚

高爾夫球場。綠草茵茵上支一把巨型陽傘,陳宇雄緊急召見身為抗疫正副指揮的葉逢駒和謝耕農。因是閑聊,不算正式會議,就沒叫別人。三人圍著圓桌,叫了上好的菊普,聚在一起會商。遠遠看去,像閑來無事的3個退休老漢。

老年人常常給人以錯覺,他們表面上羅嗦而昏庸。一旦面臨危險,他們就煥發出了青春,立即能判斷出哪些是最重要的。

陳宇雄說:「今天不是會,但有個主題,還是花冠病毒。沒有長幼尊卑,誰想起什麼就說什麼。不扣帽子,不打棍子。主要是我黔驢技窮,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辦了。」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陳宇雄提議讓葉逢駒當今天的會議執行主席。葉逢駒嘟囔:「還說不是會,連主席都指定了,掛羊頭,賣狗肉咧。」

謝耕農先是談了談情況,經過臨床實踐,證明白娘子的療效,比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緊急調援來的藥物要顯效十數倍。在小規模的試用中,治癒率達到了95%。

陳宇雄非常興奮,說:「這太好啦!95%,這什麼概念啊?100個人才死了5個,了不起啊!總算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葉逢駒潑涼水道:「可惜發明這個療法的人,本人卻在這5%中間,不幸死了。」

陳宇雄萬分惋惜:「是那個叫李元的年輕人嗎?」

葉逢駒說:「正是他。這簡直是個天大的自嘲!你說這個療法有效吧,連發明者本人都命喪黃泉,這在療效上就非常缺乏說服力。」

陳宇雄還沉浸在對李元的悼念中,說:「這是因公殉職。要給他一個名分。」

謝耕農說:「這些都好辦,我們一定提出一個厚葬李元的方案,記功啊撫恤啊都會有,只是現在還秘不能宣。目前的關鍵是如何應對疫情。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行之有效的藥物,但它又是不完善的。下一步如何辦?」

陳宇雄說:「我這個官,反正也快當到頭了。虛報死亡數字是我同意的,把未經國家審批的藥物改頭換面用於臨床,也是我拍的板兒。再加上重用沒有醫療職稱的江湖郎中,結果人又死了,等等等等,虱子多了不咬,賬多了不愁。現在,我豁出去了,打算再下一令,讓所有花冠病毒感染的人,都開始服用白娘子。你們二位覺得如何?」

謝耕農說:「既然不分官階,就容我叫你一聲學弟。學弟你這個為民犧牲的精神很可貴,不過,事情可能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簡單。你要在醫院臨床上大規模應用白娘子,請問你有藥品說明書嗎?你有多種劑量的統一標準製劑嗎?你有臨床數據嗎?你以為醫生就是那麼好指揮的?他們中間錚錚鐵骨不唯上不唯權藐視官僚的,大有人在。你把一個沒有國家批號沒有有效期沒有臨床試驗報告的白粉末,想通過他們的手,讓所有病人們不分青紅皂白就吞下肚子,我估計你沒準會遇見另外一個95%,那就是可能有95%的醫生拒絕執行。」

陳宇雄連喝了兩口茶,壓下心中的不滿,反駁道:「學長你也不是醫生,說起來頭頭是道,假裝內行,我不服。」

謝耕農說:「謝謝你的信任,把我安插到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位置上,我臨危受命,不斷學習,現已略懂一二。我今天講的,絕對實事求是。不信,你問問葉逢駒。人家可是醫學界的院士。」

葉逢駒說:「基本正確。只有一點不夠實事求是。」

陳宇雄和謝耕農異口同聲道:「哪一點?」

葉逢駒說:「就是95%的醫生會不接受用鍺來治療這一條。」

陳宇雄看到了希望,畢竟謝耕農臨時抱佛腳修下的那些醫學知識,屬零敲碎打,不夠系統。人家謝耕農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眼巴巴地說:「就是嗎!那麼你認為……」

葉逢駒說:「我的意見不是95%拒用,而是99%的醫生都會拒用這個形跡可疑的鍺。」

三人無言,聽得見遠處草坪上的花喜鵲,賣弄地擺著長尾,喳喳叫。石楠花和金雀花簇擁的球道,在更遠處的的沙丘下輾轉曲折。他們悵望遠方,都知道在峭壁區附近輪廓精巧的果嶺上,第9洞的難度很大,從發球台將球擊出時,一不留神就會落入湖水中了。過了許久,陳宇雄說:「那我們就束手無策地看著無數性命,被花冠病毒捏碎?」

葉逢駒說:「我並不是要扼殺這個方法。不過,就算是我們決定用鍺,我們到哪裡去找到這些藥物?隨著李元的病逝,我們就斷絕了對鍺的進一步了解。」

陳宇雄說:「怎麼會是這樣?」

葉逢駒說:「李元進入傳染病院之後,基本上剝奪了他同外面自由聯絡的可能性。這是咱們一貫的規定。他也幾乎沒有要求向外打過電話,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唯一的一次是打給他的鄰居,一個叫詹婉英的老太太,他留下的聯繫電話也是這個。估計是讓人家幫助照顧一下家事吧。追查他入院之前的電話記錄,聯繫最多的是羅緯芝……」

陳宇雄說:「這個人我知道,就是她的血救了陳天果,哦,還有蘇雅。」

葉逢駒說:「對。羅緯芝是服用過鍺並且康復的人。但她本人並不是這一療法的發明人。」

陳宇雄說:「你的意思是說,即使是我們打算應用白娘子,現在也沒有這個條件了?」

葉逢駒說:「正是這樣。雖然我們知道白娘子的化學成分是元素鍺,我已經調查了相關資料,國庫里也有足夠的鍺儲備。但是具體怎麼用,我們一無所知。這個計畫就愈發地不可行。」

有服務生來隨侍,陳宇雄示意他趕快離開。三個人今天齊聚高爾夫球場,並不是打算鍛煉身體,看中的是這裡綠茵無人,密談之事,只有風知道。

謝耕農說:「我覺得這是兩個問題。首先,是用不用白娘子。其次才是怎麼用的問題,不要混為一談。我們不能用第二個問題的難度,就把第一個問題給否定了。這是主次不分因小失大。」

葉逢駒說:「好吧。我同意你的批評。那麼現在咱們把問題聚焦一下,表決一下。誰同意用鍺,也就是你們口中的白娘子?」他開始行使主席的職責。

陳宇雄和謝耕農都舉起了手,葉逢駒自嘲道:「得,主席被架空了。好,少數服從多數。那咱們進行第二項:怎麼用?這裡包含著諸多的小問題。第一個問題是:如何找到李元的團隊?」

謝耕農說:「你有什麼根據認為這不是李元一個人的創意,而是一個團隊呢?」

葉逢駒說:「為的是這個策略的大膽和縝密。我們都聽過李元的方案,我相信這不可能是一個人的智慧,必然是一組人的集體行為。還有那些李元帶進傳染病院的製作精良的鍺元素片劑。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項工作,絕不可能一人所為。」

陳宇雄贊同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們到哪裡才能找到他們呢?」

葉逢駒說:「在這一點上,我持悲觀態度,很可能找不到。」

陳宇雄說:「老葉,你這個人有點意思。前半部分充滿樂觀,後邊卻悲觀主義。」

葉逢駒說:「不難設想,這個團隊的核心組成人員李元陣亡,對團隊必然是重大打擊。他們很可能轉入再次試驗和研究的階段,不問世事了。要不然,他們會主動同我們聯繫,但是現在沒有絲毫這種跡象。」

陳宇雄說:「那我們可以動用一切手段偵察和尋找他們。這並不是做不到的。」

葉逢駒說:「強扭的瓜不甜。戰勝花冠病毒,並不是他們法定的責任。你只能等著他們再次挺身而出,如果強迫他們,肯定一無所獲。他們不是罪犯,鍺也不是毒品。而且鍺的體積非常小,便於藏匿。就算是不藏,你親眼看到了,沒準還以為是一罐子鹽。」

葉逢駒接著說:「其次,是我們剛才講的醫生們的態度。我依然堅持那個觀點,沒有醫生肯用這個來路不明的鍺。」

陳宇雄很明確地說:「這一點,剛才議過了,不再議。」

葉逢駒說:「好吧,我還有第三點。就是民眾能否接受這樣一個沒有任何證明的偏方。當然了,中國有句古話,偏方治大病。不過那作為民間流傳的小道消息,個人行為,可以一試。作為大規模的政府行為,這個責任擔當不起!」

聽到這裡,謝耕農說:「葉主席,我算明白你的策略了。就是抽象的肯定,具體的否定。繞了半天,你還是認為不可行。」

葉逢駒說:「只要你們把這三個環節解決了,我舉雙手贊同鍺。」

沉默。

有一晌沒吭氣的陳宇雄緩緩說:「我下面說的話,不是市長的口氣,是一個爺爺的口氣。」

二人笑道:「市長不要倚老賣老,我們也都不年輕。」

陳宇雄急忙澄清,說:「我可不敢稱是別人的爺爺,我只是說自己是陳天果的爺爺。那天,我看到蘇雅生命垂危,就死死扣住羅緯芝,希望她能用自己的血救下陳天果的媽。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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