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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國家葯監局受理了10009種新葯報批

悄聲說我們的媒人是病毒。

蘇亞漸漸好轉,所有的人都喜出望外,唯有李元保持著波瀾不驚的寧靜。不知道火柴能點燃的人,看到輕輕的摩擦就火光閃爍,當然會欣喜若狂,但在諳熟這一規則的人面前,火柴燃了,這不是新聞。火柴點不燃,才會吃驚。

對這一切陷入極大迷茫的,是市長陳宇雄。不用任何人向他解釋了,親眼看見陳天果和蘇雅披荊斬棘死裡逃生,讓他不得不嘆服白娘子的功效。他之所以激動,也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孫子和媳婦得救了,更因為他看到了這一藥物的巨大潛力。推而廣之,就有可能挽救千千萬萬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政治生命。

瞞報死亡人數,這是一個極大的罪過。當初做出這一決定,實在是萬不得已。如果如實報告,在沒有特效藥物的前提下,必定會引起極大的恐慌。搶購風潮、逃跑混亂、外交困境……鱗次節比降臨,也有可能引起恐怖和騷亂。所以,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險棋。當說真話的風險如此巨大時,他決定說假話。說假話的人是要負責任,他明白這個輕重。這個責任有多麼重大,懲罰有多麼嚴厲,陳宇雄也十分清楚。他是學者出身的官員,他明白這無異於政治自殺。雖然袁再春說自己承擔,但他已犧牲在第一線。再說自己是當時的最高首長,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他沒有權力像袁再春那樣,(真的)戕殺自己的生命,不管是主觀故意還是恰到好處的意外。袁再春的死,是一種解脫,自己卻不能比照辦理。中央對抗疫不力早有批責,但也沒有臨陣換將,局面仍由他鼎力支撐。他已經準備好了,當瘟疫控制之時,他就引咎辭職,以一身將一切擔當。他對自己的親人們萬分珍惜,這也是原因之一。現在,突然柳暗花明,另外一種可能性豁然出現。

不過白娘子的臨床應用,困難重重。

他急調葉逢駒前來商量此事,就在他辦公室隔壁的小會客廳,連秘書都屏退了。

兩人落座。陳宇雄自己動手沏茶。葉逢駒說:「謝謝市長,不用為我忙活。我喝自己帶來的水。」說著,拿出一個玻璃罐頭瓶,裡面泡著渾黃的茶水。讓人一眼看去,很易生出和某種排泄物有關的聯想。

陳宇雄說:「這麼簡樸?」

葉逢駒說:「各種不鏽鋼啊塑料製品,都有不明添加劑。我還是用古老的東西,畢竟經過了無數人的檢驗,安全係數比較高。」

閑話少敘,「你覺得白娘子是否可以大面積地應用?」陳宇雄開門見山。

葉逢駒咂著嘴說:「關於這個鍺,我們親見的只有兩例,就算加上羅緯芝,還是太少啊。」

「新葯可否網開一面?」陳宇雄焦灼。

「嚴格說起來,鍺不能算作是一種葯。充其量,也就是個偏方。」葉逢駒字斟句酌地說。

「別咬文嚼字。什麼是葯?能治病的就是葯嗎!」陳宇雄有些急躁。

在專業問題上,葉逢駒保有氣節,說:「畢竟不是農耕社會了,不能揪一把草就當葯。現在臨床上大規模地應用某種藥物,有嚴格的審批制度。按照藥典規定,《新葯審批辦法》要求臨床試驗必須按規定一步步地去做。請問,這鍺的成分究竟是什麼?它的毒性有多大?它的劑量如何掌握?別的不說,我親眼看見李元餵給陳天果吃藥,只有半個草籽不到的一點點,這樣的劑量,你讓臨床的醫生護士如何掌握?要把原料賦形,就是把它變的像一個藥片或是一個膠囊,形式有時候非常重要。好比說是藥片吧,要把原料葯研磨和篩分,當然了李元的這個鍺粉夠細的了,但那也要和輔料,比如賦形劑、崩解劑等等在混合機上調均勻,還要加入適量潤濕劑與粘合劑,在造粒機上製成顆粒,乾燥後加潤滑劑,在壓片機上衝壓成型……」

陳宇雄聽得幾乎暴跳,說:「我的葉指揮啊,你這是帶一個製藥廠的學徒工吧?我哪裡能聽明白!」

葉逢駒說:「實際情況就是這樣複雜。如果製成膠囊,比這還複雜。人命關天,不能馬虎。」

陳宇雄說:「難道就沒有快速簡易的方法了嗎?」

葉逢駒說:「快不了。美國食品與藥品管理局批一個新葯,通常需要6到8年的時間。」

陳宇雄幾乎昏過去,說:「那美國人還吃什麼葯?還不光喝西北風!」

葉逢駒說:「世界衛生組織向成員國推薦的基本藥物目錄,只包含300種葯。美國一年審批通過的新葯也不過100多種。這說明什麼?」頓了一下,見陳宇雄根目瞪口呆,只好自問自答:「說明一個藥物的審批和臨床應用,是萬分謹慎的事情。」

陳宇雄不耐煩說:「別老說美國和聯合國的事了,說說咱們的。」

葉逢駒說:「舉個例子,中國2004年國家葯監局受理了10009種新葯報批。」

陳宇雄嚇了一大跳,說:「多少?」

葉逢駒冷冷重複:「一萬多種。」

「這麼多!」陳宇雄咋舌。

葉逢駒說:「中國的新葯特別多,審批起來也特別費時間。在人體試驗開始之前,要有藥理以及動物模型數據,這主要是一種理論上的推演。先要表明該藥物有望彌補目前無法滿足的醫療需要,然後再根據臨床試驗數據,對申報藥物和已有藥物的治療效果加以直接比較。這一套程序走下來,大概需要10年左右的時間。」

陳宇雄痛不欲生道:「10年?死於花冠病毒的病人墳頭上長的樹,都可以蓋房子了。」焦躁地在地上跺了一腳後說:「難道就沒有任何法子了嗎?」

葉逢駒安慰道:「現在快一些了,大約只需1年半左右。」

陳宇雄說:「那也來不及!還有沒有更快的?」

葉逢駒說:「再就是極為特殊的情況了。比如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宣布進入緊急狀態或者國務院決定省、自治區、直轄市的範圍內部分地區進入緊急狀態時,就會依法啟動突發公共衛生事件應急處理程序,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就會統一指揮、早期介入、快速高效審批新葯。」

陳宇雄說:「對對,咱們走這條路!」

葉逢駒說:「即使是這樣,也需要最少3個月的時間。」

陳宇雄徹底絕望。他揮揮手說:「葉教授,請把謝耕農總指揮叫來。」

葉逢駒知道陳市長對自己的回答不滿意,但這有什麼法子?醫學就是醫學,不是經濟,更不是軍事,沒法子在一個早上決出勝負。

謝耕農來了。自他執掌抗疫指揮部以來,基本按照原有部署進行,說不上功,也沒有大過,宣傳方面由於辛稻的努力,還大見成效,民心思定。這倒讓當初反對啟用非醫學專家的人,跌了眼鏡,他們以為外行領導內行,事情會大亂。其實問題很簡單。既然一切已知的醫學手段,對這種新型病毒都沒有對策,那麼是不是內行,也並不是決定性的因素。

謝耕農和陳宇雄是大學時的室友。按說只有同班同學才住在一起,但他們並不再一個班。每個班的人數並不是一定能被宿舍人數除盡,也就是說,每個班都會有那麼一、兩個餘數,遊離在外,和外班的同學混合著住。同學們都不喜歡落到這步境地,會和本班人生分隔膜,有什麼小道消息也聽不到,當班幹部的幾率也比較少。不過陳宇雄不這樣認為。他覺得能和不同班級不同學科的人為伍,朝夕相處,對開闊自己的眼界,大有裨益。陳宇雄學的是古典文學,謝耕農學的是社會學,高他一級。還有兩個同學,是學畜牧和物理的。讓這間宿舍變的像東北「亂燉」,風味獨特。

陳宇雄把公事私事都說了一遍。倒不是公私不分,實在是叫花冠病毒攪和的,公私摻在了一起。

謝耕農聽罷,久久沒有作聲。陳宇雄說:「我找你討個主意。」

謝耕農說:「好事啊。」

陳宇雄說:「好在哪裡?」

謝耕農講:「這還用說?你小孫子重又活蹦亂跳了,兒子也不用當鰥夫了。這還不是天大的好事!」

陳宇雄說:「那是。要不然基本家破人亡。」

謝耕農說:「我這說的是於私。於公,也是天大的喜訊!」

陳宇雄點點頭說:「理論上是這樣的。」

謝耕農說:「理論管個屁用!關於治療花冠病毒,有無數理論上的討論,都是隔靴搔癢,沒有一個見真招的。只有你們家這兩個病例,算是我見過最乾脆利落見好的病人。」

陳宇雄說:「不過正因為是我家的病例,也許說服性就不那麼強。況且這裡面有關部分,也不能和盤托出。」

謝耕農說:「內舉不避親嗎!」

陳宇雄苦笑道:「就算我不避親,可還有不渴逾越的障礙。」

謝耕農說:「不就是那煉丹人沒有執照嗎?這有什麼了不起的,特殊時期,不拘一格降人才!」

陳宇雄說:「我喜歡你這個說法,煉丹人。不過,不這樣說還好,這樣一說,傳出去就更邪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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