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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充滿大膽雄奇的想像,凡享受上無能的人多半也缺乏想像力。

像臭雞蛋一樣充滿了火藥味的硫磺,和紅燒肘子涮羊肉是連襟

羅緯芝麋鹿般落下。這不單是她身手靈巧,而且因為太過纖瘦。李元並沒有如同她所設想的那樣,在第一時間像托住一片雲霞那樣,把她捧在手裡。羅緯芝雖然病弱,依然保持著訓練有素的敏捷,從窗欞一躍而出。李元潛藏在周圍的樹叢里,當他看出羅緯芝的用意,一個箭步跳出來,迎接他的已經是羅緯芝腳尖呲起的樹葉。

看到李元,羅緯芝的眼淚就往下落。李元用手指豎在唇間,示意她萬不可出聲。

兩個人踩著厚厚的林間草皮,走到一處僻靜所在。

「快跟我走。」李元急不可待。

羅緯芝打量著自己的戀人,他們分開沒有多長時間,但站在樹木林葉之間的李元,和在充滿病毒的斗室中,有很多不同。他獨有的調皮樣子是做給自己看的,而不是眾人面前的矜持。

羅緯芝說:「到哪裡去?」

李元說:「我現在也說不準具體去哪裡。反正是離開陳園,這樣他們就不會再抽你的血了。」

羅緯芝替他拍打去身上的一片有蟲眼的落葉,說:「之後會怎麼樣,你想過嗎?」

李元憨憨一笑,說:「還沒想。來不及。你知道中午的時間很有限。咱們逃出去是第一位的。」李元冷靜睿智,很少有憨憨的樣子,這讓羅緯芝更覺他可愛。

羅緯芝說:「咱們一跑了之,我也不知道倒底跑得出去還是半路被人抓回,那時候怎麼辦呢?你忙,我躺在床上,倒是把這件事思前想後琢磨了個透。」

李元嗔怪她說:「你既然都想過了,還來考我幹什麼!說實話,我看到他們抽你血,比我自己出血難受多了。心驚肉跳,方寸大亂,只想帶著你一逃了之!」

羅緯芝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知道自己貧血,大腦供血不足,體力不支。說:「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說好嗎?」

陳園這一點設計得好,當初就想到有人在林間漫步,布下了一系列休憩所在。有些地點因為草木茂盛,藏在幽靜處,從外面根本看不見。李元找到一處古樸木椅,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鋪在木頭上,柔軟的像一個鳥窩。

羅緯芝坐下的時候,看到了西服領子上的商標,是一個大大的名牌。掙扎著又站起來,說:「這一坐,這件衣服就毀了。再也恢複不到原來的筆挺。」

李元說:「衣服乃身外之物,有什麼比讓你舒服點更重要的呢!」說罷拉著羅緯芝坐下。茂盛的花木像帷幔一樣遮住了他們的身影。四周鳥語花香。

羅緯芝取笑道:「想不到你還挺花花公子的。」

李元說:「這是導師從國外帶回送我的。導師一貫要求我們儀容整肅,要有科學家的風範。」

羅緯芝說:「你導師是只對你一個人這樣好,還是對所有的人都這樣好?」

李元想了想回答說:「對所有的學生都好。」

羅緯芝說:「你導師夠有錢的。我一直挺奇怪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李元說:「導師是個真正的科學家。嚴厲細緻,充滿了大膽雄奇的想像,而且,愛兵如子。導師總愛說,凡享受上無能的人,多半也缺乏想像力。」

羅緯芝驚嘆:「真是一個奢華型的科學家。好的統帥都愛兵如子,這樣才能激勵手下奮勇向前奮勇殺敵。」

李元抓耳撓腮說:「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對我導師的興趣比對咱們逃跑的機會還要大?」

羅緯芝說:「咱們這一跑,我的命運就徹底和你拴在一起了。我當然要對你對一些了解。人們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等於零。我要破一破這個魔咒。」

李元只好抓耳撓腮地坐著,苦笑說:「我現在才是確確實實智商等於零呢。好吧,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羅緯芝說:「咱們若真跑出去,陳家必然要查。為了他們家人的安全,一定會千方百計找我。」

李元說:「這是一定的。人性自私,災難會讓之大發酵。他們會不遺餘力。」

羅緯芝說:「咱倆這相當於私奔了。你說我們能到哪兒?」

李元說:「你家是不能呆的。那裡是他們第一要搜尋的地方。」

羅緯芝說:「對啊!我老母親非得被這件事嚇死。而且那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李元說:「那就只有到我導師那裡去。導師一定會收留我們。」

羅緯芝說:「我相信你導師的為人。但是,他那裡也不是人煙罕至的窮鄉僻壤,也沒有提前挖好地道,哪裡能藏得住我們?到那時候,不僅我們能不能逃脫是個未知數,給你導師添多少麻煩!既使你為了我,願意這樣做,我也不願意。」

眼看著一計不成,李元又生一計,說:「那咱們就誰也不依靠,自己浪跡天涯!」說完之後,他竟然開始微笑,想到能和自己心愛的姑娘漂泊四海,他像孩子一樣充滿了憧憬。

羅緯芝現在算是相信了戀愛會讓人智商倒退的英明論斷。眼看著這個在科學領域縱橫馳騁的青年才俊,變的如同武俠小說中的痴情小廝,羅緯芝自鳴得意。看來自己還是蠻有魅力的嗎!

她忍住笑意,說:「燕市的出口早已被封鎖,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能跑到哪裡呢?以後怎麼辦呢?你的科學研究事業呢?」

李元說:「管不了那麼長久。咱們先跑了再說嗎!」

這時,從陳天果卧房方向,傳來了輕微的嘈雜聲。

李元說:「他們發現你不在了。」

羅緯芝說:「估計是。」

他們能夠逃出陳園的時機迅速渺茫,但兩人不似剛剛坐下時那樣緊張了。草木間有一種奇怪的力量,讓你不由自主地放鬆。植物天生是散淡的,即使面臨殺戮,也依然風姿綽約。

羅緯芝說:「我決定留下。」她的雙眸有如冰河時代的湖泊,幽遠安靜潔凈。

李元撕心裂肺地說:「你就這樣為了我和我的事業,把自己的生命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一隻喜鵲被驚得飛了起來,撲撲楞楞的,攪的樹影婆娑。

羅緯芝輕輕握住他的手說:「也不盡然都是為了你。我走了,蘇雅就真的沒救了,留下也是為了幫她。而且,我相信他們也不能真的要了我的命,不會竭澤而漁。我如果走了,這邊誤了他們母子,那邊給你帶來無盡的煩難。何苦呢?所以,我決定放棄私奔。」

此刻,陳園內已經開始了大規模的尋覓,眼看著要走也走不成了。羅緯芝惡作劇道:「咱們糝他們一會兒,讓他們也擔驚受怕,著著急,受受氣!」

李元說:「好啊。能跟你這樣無憂無慮地坐著,真是幸福。」

他倆在草木的吹拂中,四目對視,兩手相握,像一對綿軟天鵝相依相挽。不由得口舌生津,唇齒甘甜,眼眸也如夏星般清涼。

羅緯芝說:「問你個物質問題。」

李元說:「好啊。你不會是問我有沒有房子吧?」

羅緯芝說:「比這個可厲害多了。標的大多了。」

李元說:「這你嚇不住我。我們研究的動輒是幾千萬光年或是納米級的物質,大小通吃,膽子很大的。(你)要是說精神,我可能說不過你。要是說物質,儘管問好了。」

羅緯芝說:「我沒有那麼虛幻。只是好奇你導師和你們這些徒兒們,光靠研究虛無縹緲的元素,恐怕沒什麼看得見經濟效益。這項研究又很花錢,你們何以謀生呢?」

李元說:「原來是這個題目。這很簡單,我們也生產世俗的保健品啊。有國家批號的,很正規。」

羅緯芝說:「你們的產品叫什麼名字?或許我也吃過。以後再買的時候,可以走你的後門。」

李元說:「我們生產的保健品,名叫『取消』。」

羅緯芝捂著嘴笑起來。她不是那種崇尚笑不露齒的女生,只是搜索的人已經走近,她不想早早地就被押回去做輸血機器。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悄聲說:「一個保健品叫『取消』這樣古怪的名字,明擺著是不讓人買嗎!你們的生意一準做砸。」

李元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你終於說錯了一回。我們的生意可好了。」

這時一隻麻雀在他們頭上鳴叫,搜尋的人聽到了,判斷這一片草木肯定無人藏匿,就走開了。一對璧人得以繼續聊天。

李元說:「你知道有一種病叫作消渴症嗎?」

羅緯芝說:「當然知道。不就是糖尿病嗎!現在咱們中國成了糖尿病大國,真是現代化的副作用。以前忍飢挨餓的,沒有這麼多富貴病,現在鋪天蓋地。記得有一次我陪幾位先生吃飯,一桌8個人,飯菜端上來,有7個人要打胰島素才敢動筷子。」

李元說:「我們的這個保健品叫『取消』,意思就是要把消渴症『取掉』,這名字還是我起的呢,一炮而紅。『取消』賣的好極了,是真正能治療糖尿病的一味奇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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