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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橫刀躍馬所向披靡的白娘子,此時折戟沉沙

和上帝剛打完了一架再打一架,力圖修正神的筆誤。

陳宇雄和李元火速趕到陳園。此地一改往日清雅,來來往往人數眾多。步履匆匆臉色黯淡,好端端的幽靜院落,平添肅殺之氣。

陳宇雄剛要進陳天果的房間,被抗疫副總指揮葉逢駒攔住:「陳市長,您不能進。」

陳宇雄說:「為什麼?我馬不停蹄趕回來,就是為了看孫子!」

葉逢駒不通融:「陳天果現在是已經被確診的花冠病毒感染病人,在您家中留治,已是極大的破例。現在,這個房間內部,彌散無數花冠病毒顆粒。您為一市之長,正領導著全市人民的抗疫鬥爭。您進去,一旦感染了,不但無法繼續肩負您的責任,我們也無法向全市人民交待。如果連市長都得了花冠病毒,那麼一直所說的此病可防可治,就完全喪失說服力。」

陳宇雄賭氣地說:「那她怎麼可以進去?」

這時正好有護士進入陳天果房間進行治療。

葉逢駒說:「她在執行醫囑。而且穿戴了全套防疫服。」

陳宇雄說:「快給我拿防疫服來。兩套。大號的。」

葉逢駒無奈,說:「既使是穿上了防疫服,也不是百分百保險。陳市長,一旦出了事,我們實在不好向人民交代。」

陳宇雄退了一小步,說:「這樣吧,我進去看看就出來。不說話,也不多呆。」

防疫服拿來了,李元和陳宇雄各穿上一套。葉逢駒不知這李元是何許人也,但看陳宇雄臉色鐵青,也不再多問。事已至此,陳市長几乎是向他的寶貝孫兒做最後告別了。

兩人進入陳天果的房間。一間曾經多麼優美的兒童室啊!從深藍漸變到蔚藍淺藍的牆壁,好像寧靜的熱帶海洋世界。天花板上繪有日月星辰,孩子躺在床上,看到的是充滿想像力的天空。所有的傢具都是打磨得非常光滑的原木製作而成,賞心悅目的淡黃色,既環保又充盈大自然的清新。只是在淡黃色小床上躺著的孩子,如同一段枯木。臉色慘白,口唇淡青,雙眼緊緊地閉著,濃密的睫毛被淚水和分泌物膠結在一起,如同烏黑的炭筆潦草地塗抹過。

陳宇雄大張著嘴呼喚著:「天果啊,爺爺看你來了……」卻沒有絲毫聲音傳出來。他不能食言,他除了是陳天果的爺爺,還是千百萬人的市長。

李元悄聲對陳宇雄說:「那麼,我開始喂葯了。」

陳宇雄閉上了眼睛。雖然他並不完全相信李元的科學解釋,但看到陳天果這個樣子,他知道常規的西醫治療,已回天乏術。這才短短的幾個小時啊,陳天果已經三魂走了兩魂,再延宕下去,小命肯定不保。他第一次明白了「死馬當活馬醫」的殘酷。你不知道這個馬,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如果死在常規醫學的治療中,大家都無話可說。如果死在這個沒有醫學文憑近乎江湖術士手中,那麼,陳宇雄的靈魂將要接受怎樣酷烈的鞭笞?!恐怕直到他去了黃泉路,都不得解脫!這孩子的父親現不在國內,也沒個商量,一切都要爺爺來做主。

李元眼巴巴地看著他。這時分,屋內恰好沒有別人。如果說要給昏迷中的陳天果灌藥,再好不過的時機。

「開始。」陳宇雄做出了決定。說完他轉過身去,擋在門口。這樣就是有人想進來,看到陳宇雄在場,也會避讓。

李元走過去,從口袋裡取出元素鍺,讓陳宇雄看著,先倒出半個綠豆大的一小撮,自己吞了下去。然後取了極其微小一撮,撥開了陳天果的嘴唇,塞了進去。然後又倒了一小杯水,沿著陳天果的嘴角,緩緩地送服。陳天果的昏迷還不算很深,有輕微的吞咽反應,喉嚨輕輕地動了動,包含藥粉的水就咽了下去。李元又撬開陳天果的嘴巴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牙齒上還留有極少量的鍺粉,他用水沖了沖,保證絕大多數藥粉入了胃。

李元剛把這一切操持完,一陣旋風撲過,他的防疫服的領子猛地被人揪住,差點窒息。緊跟著聽到一個人大叫:「你給他灌了什麼葯?你是誰?要害死他嗎?」

李元回頭一看,一個瘋狂的女人,披頭散髮兩眼血紅,口唇周圍都是暴起的干皮屑,好像喝了棒子麵粥沒洗凈。要不是防疫服厚而結實,李元非得衣衫襤褸。

「蘇雅!不要胡來!是我讓他治的。」陳宇雄一個沒攔住,讓蘇雅闖了進來,急忙喝止。

蘇雅不似別人那樣穿著防疫服,真絲家居服打扮,橫衝直撞不管不顧。從診斷明確之後,醫生們就不許穿常服的人進出陳天果卧房,這裡是顯而易見的傳染源,如果控制不力,會引起疫情擴散。蘇雅的情緒極不穩定,不斷衝進來干擾治療,葉逢駒叫人控制住她,遠離現場。依葉逢駒的判斷,陳天果已進入病危階段,這個時候蘇雅在場,只會使情況變的更為複雜。護士一不留神,讓蘇雅鑽了空子,穿著家常服衝進陳天果房間,親眼看到李元喂葯的一幕。

「你說,你給我兒子灌了什麼葯?」蘇雅吐著沾滿黃苔的舌頭,如猙獰母獅。

「抗擊花冠病毒的特效藥。」李元不想過多解釋,簡要回答。

蘇雅臉上立刻閃電般變換了表情,大喜過望說:「真的?」

陳宇雄說:「試試看。咱們先出去。」

蘇雅說:「我不出去!我就在這裡盯著看我兒子好起來。」

李元說:「我也不出去。我也要在這裡看著你兒子,希望他好起來。」

結果只有陳宇雄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陳天果房間。他有公務要處理,實在不能久留。他給葉逢駒留下話:「不要問裡面那個小夥子任何問題。他要做什麼,就讓他做什麼。」

葉逢駒點點頭。時至如今,常規療法已是山窮水盡。他雖然對江湖術士嗤之以鼻,但市長的孫子要是真死了,也夠正統醫生們喝一壺的。現在有人甘願來頂雷,就不要再計較什麼了。橫豎都是悲劇,不必有門戶之見。

李元和蘇雅目不轉睛守著陳天果。李元心裡很清楚,就算是仙丹妙藥,也沒有那麼快,不會立竿見影。眼珠不離陳天果,只是想從蛛絲馬跡中觀察好轉端倪,掌握第一手資料。

蘇雅佝僂著身體,枯樹一樣,以一個非常不舒服的姿勢俯瞰著陳天果,毫不覺疲累。

李元抽空給師弟凌念打了個電話。「導師怎麼樣?」他悄聲問。

「老樣子。既沒有清醒,也沒有加重。好像是一種僵持。我們只能萬分小心地看護。」凌念回答。

李元心情沉重放下了電話。現在,他孤身一人。堅強後盾的導師,自身難保。病入膏肓的患兒,絲毫不見起色。

他必須等待,必須忍耐。時間有的時候是殺手,有的時候是幫手,只看你是否知道它的規則。耐心在這種時候,簡直就是神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度日如年。蘇雅像一隻老貓塑像,眼珠子一眨不眨。幾個小時過去了,陳天果沒有任何清醒的症象。蘇雅煩躁起來,瞪著李元說:「你不是說有辦法嗎?為什麼孩子還這樣?」

李元說:「別著急。抵抗力的產生需要時間。」

極度煎熬中,又是1個小時過去了。這其中有醫務人員進來做檢測和治療,看不到這一療法的療效,檢測結果證明陳天果的病情不斷惡化。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難道羅緯芝的康復,是一個特例,是一個不可重複的偶然嗎?難道導師對鍺元素的研究,都是一廂情願的鏡中月水中花嗎?為什麼神奇的鍺變的如此疲軟乏力,泥牛入海無消息了?

李元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不用任何檢測,也可以觀察到陳天果的病情越發嚴重,生命已是岌岌可危。他尖峭的小臉上出現了敗絮一般的灰白網紋,甚至連咳嗽和腹瀉也都沒有了,這是機體極端孱弱的表現,命若遊絲。

「向陳市長報病危吧。」葉逢駒進來做了最後的檢查,悄悄退出後,指示身旁的工作人員。他料到陳天果的死亡,將引爆蘇雅的崩潰,這間屋子馬上就會化為活火山。

李元困窘萬分。為什麼理論上披荊斬棘的鍺,在現實面前如此不堪一擊?救不活陳天果,不僅僅是一條鮮活生命遁去,而且讓抗疫鬥爭的前景黯淡無光。在猖獗萬分的花冠病毒面前,所有的舊理論都敗下陣來,新的元素醫學,也丟盔卸甲鎩羽而歸!

他整理思緒,讓自己定下神來思考。事已至今,唯有冷靜,才能救人。那麼,為什麼在羅緯芝身上橫刀躍馬所向披靡的鍺,在導師和陳天果身上,就折戟沉沙了呢?導師和陳天果,同羅緯芝究竟有什麼不同呢?

李元猛地悟出:他們之間最大的不同是年紀!羅緯芝雖是女子,但她風華正茂,正在大好年華。這樣她的免疫機能,就是一支能征善戰的部隊。但導師是老人了,陳天果還是個孩子。他們的免疫機能較之羅緯芝,必定是不完善的。導師攝入了大量的病毒,陳天果觸摸了凌念所製作的攜帶毒株的風箏(李元事後才知道,曾怒斥他,可惜已經晚了。他只有力挽危局。),可能也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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