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3 被藏在天花板的屍體

羅娜將密碼詳細地寫在了紙上,又反覆給我講解了操作方法。作為獎勵,我同意她在我的房間過一夜,畢竟同房的人不明不白地慘死了,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難免會害怕。

我盡量使屋子變得暗一些,只留下了桌角處的一盞檯燈,昏暗的光線斜斜地照在我的手邊,我正在擺弄著那張密碼紙,看著它被拉得長長的影子,心裡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清到底是什麼。今夜我不打算睡覺了,羅娜雖未成年卻也畢竟是個女孩子,留她在這裡是因為心疼她,但同床而眠我倒也做不到。我在等她睡熟,現在是十二點,距離天亮還有的是時間。

我扭頭向床的那邊望過去,看見羅娜躺在枕頭的正中央,身體也在被子的正中央,除了腦袋以外全部都藏在被子里,她躺下已經快一個小時了,一動都沒動。好乖的小姑娘,當然,不包括那雙睜得圓圓的大眼睛。

「羅娜,快睡覺。」

「先生,我睡不著,您給我講個故事吧。」

「這麼大了還要聽故事?」

「平時我睡不著的時候,貝珊姐都給我講故事聽。」

「可先生不會講故事。」

聽到我的拒絕,羅娜嘟起了圓圓的小嘴。我沒辦法,怕她一直這樣不睡,我就沒有時間去議事間了。

「先生給你出道智力題吧,就不講故事了,好嗎?」

「好!」

羅娜見我妥協了,便要坐起來聽,我連忙制止,並嚇唬她說如果她起來就送她回房間睡覺,這一招果然有效,羅娜又乖乖地縮回了被子里。

「那你聽好了啊,有二十六袋滿滿的金幣,每一袋裡面都有一百多枚,而且數量都一樣。不過其中有一袋金幣是假的,已知真的金幣每枚重十克,假的重九克。現在給你一個秤,你最少要稱幾次,才能確保一定能找出哪袋是假的?」

這道題一般人不會想到正確答案,就算比較聰明的人,想必也要思考一兩個小時。記得曾經有人告訴我,大腦在思考難題的時候,是最容易使人的神經疲倦的,應該是個比較有效的催眠法。

「一次。」

這孩子,想都沒想就說出了答案。不過也算正常,正確答案無非也就在一到十四這幾個數字里,猜對的概率有百分之七。羅娜還真是一個幸運的小丫頭。

「羅娜,光說出答案不行,要說出原因。」

「把二十六袋金幣編上號,然後從每一袋裡都拿出與編號相同數量的金幣,這樣就一共拿出了三百五十一枚。用秤稱一下,得到的重量與三千五百一十這個數字差幾,就是第幾號袋子裝的是假金幣。對吧?」

「對,對,對。」

她怎麼這麼快就知道答案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我一時間聽得傻了。這怎麼可能?

「羅娜乖,告訴先生,你是不是做過這道題?」

「沒有啊,先生的問題很有趣,之前都沒有人給我出過。」

關於之前的那個奇怪的感覺,我在這一瞬間豁然開朗了。我終於知道我在介意什麼了,那就是羅娜的記憶力。這個密碼就算寫在了紙上,我也是看了好久才勉強記下來的。羅娜只看過一次,應該還是在無意間的,竟然可以記得如此牢固,這種記憶力我活到現在也沒遇見過。現在她又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回答出了這道如此高深的智力題,可見羅娜的聰明並不單單是因為小孩子的思維能力快,而是因為她真的是個高智商天才。

我之前就一直在想,既然辛蒂刻意安排了梅克這個新人,那麼我身邊的羅娜又是因為什麼被選中的呢?如果說梅克的提拔是為了自己的脫逃,那麼把羅娜留給我就等於是辛蒂送給我的一個禮物,而這個禮物要比桑普的寶石項鏈還要珍貴萬倍。

「羅娜,你是不是從出生到現在所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是,三歲以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了。」

「好孩子。」

我走到床邊坐下來,伸手慢慢地撫摸著羅娜的頭,我真是太喜歡這個孩子了。

「先生,我和您一起去吧。」

「不行,你和我一起去太危險了。我再怎麼說也是客人,就算是被發現了,夫人和管家也不會把我怎麼樣,但你不一樣,你是萊布德斯家族的人,如果被逮到,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那我聽先生的話,不去了,但先生一定要小心啊,夫人的房間就在議事間的正上面,千萬不要被她聽到啊。」

肖本娜的房間在議事間的正上方?這個條件對她要成為兇手有幫助嗎?一時間我還想不到,但這絕對是個很有價值的消息。

「快睡吧,我一定會在你睡醒之前平安回來的。」

「先生小心,我睡了。」

羅娜終於閉上了眼睛,我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悄悄地關上檯燈,走出了房間。

走廊很冷,和房內幾乎就是兩個季節,好在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在深夜出來了,我早已特意添了衣裳。牆壁上一排排的蠟燭發出微弱柔和的火光,桑普管家不在了,也不知這些蠟燭都是誰點上的。我拔下了一根,緩慢地向前走著。果然,從今夜開始,便沒有人巡夜了。古堡的夜,靜得讓人感到凄涼,配上樓梯口大鐘的滴答聲,益發顯得空曠、寂靜,彷彿沒了人氣一般。

蘇格蘭人與英格蘭人稍有不同,如果是在倫敦,此時此刻才是最熱鬧的時候,而在這蘇格蘭的首府愛丁堡,一旦過了晚上九點,就算是天還沒黑呢,這街道上就已經看不到什麼人了。蘇格蘭人的作息時間比較固定,習慣了早睡早起。我等到了這個鐘點,是因為相信此時古堡里的人都已經睡下了。可萬萬沒想到,在我面前竟然有一個房間的門下射出了微弱的燈光。都這麼晚了,誰還沒睡啊?我慢慢地挪到那道房門的邊上,附耳在門上聽,沒有說話的聲音,也聽不到有人走動,難道是有人忘關燈了?應該不會,這本家古堡的管理甚嚴,用人又是從小便開始培訓的。我輕輕地趴下來,並忍著輕微的疼痛用手接著蠟油,生怕滴到地上明早被人發現。我順著門下的那條縫向裡面窺探,由於這間隙實在是太窄了,就只能看到一張床,邊上還有一張椅子,雖然上面躺著的坐著的都是些什麼人還看不到,但光看看這床腿椅子腿就已經足夠了。如果我分析得沒錯,這應該是復雷戈的房間,想必是他這會兒還沒有醒來,椅子上坐著的必然是負責照顧他的女傭。

向後退爬了幾步之後我才敢直起身來。沒想到復雷戈的房間就在這議事間的斜對面,看來他要到議事間去,可比肖本娜還要方便。我來到議事間的大門處,將蠟燭靠近些,尋找著羅娜說的那個地方,果然在大門的最右方發現了那個圓環套著十字架的圖案,仔細觀察,原來這圖案真的是由二百二十五塊小方塊組成的,橫縱都是十五塊,方塊與方塊之間的縫隙很小,連紙都插不進去,幾乎看不見。真想不到千年前的工藝竟然能做到如此精湛的地步。我輕輕地按了一下中央的那塊,果然彈了出來。慢慢地將其抽出來之後,我將蠟燭粘在地上,借著微弱且不穩定的光線,按照羅娜寫的解密順序,輕輕地挪動著方塊。方法很複雜,我又不敢動作太快,畢竟斜對面的房間里還有一個清醒的人。花了近半小時的時間,我終於把圖案拼成了兩把劍和一張盾組合在一起的樣子。我再將抽出的那一塊放回去,只聽鏘的一聲,門鎖應該是開了,但這雖然不大的聲音已經把我嚇了個半死,羅娜怎麼不告訴我開鎖的時候會有聲音啊?我一動不動,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就這樣堅持了三分鐘左右,我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一聲,才敢小心地緩慢將門推開。

我又拔下了幾根蠟燭,這才進入了議事間。雖然從外面開門很複雜,可裡面就很簡單了,門的左下角有一個扳手,輕輕一抬就應該可以打開了,但我怕再發出什麼聲音,只是將大門虛掩上了,因為按照羅娜所講再加上澤多那天的舉動,想必這大門只要一關上就會自動上鎖。

議事間還是和宣讀遺囑的那天一樣,除了一張桌子和一圈椅子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傢具。我將蠟燭舉起來,但依然看不清天花板的情況。想想反正已經進來了,不查個清楚豈不是白費力氣,而且明天復雷戈如果醒來,難免他不會像他父親那樣巡夜。機會可能就只有這一次,豁出去了。我吹滅了蠟燭,將房間的燈打開了。

警察已經查過一遍,不知道有沒有動過什麼,或拿走什麼。不過也不要緊,他們要的是能證明澤多是兇手的證據,而我,只對能幫他脫罪的東西感興趣。

首先是天花板的情況,天花板上有三盞大燈,樣式是仿照古典的蠟台組架而設計的,沒什麼值得注意的,這種樣式的吊燈在歐洲家庭很常見。仔細看看,我發現有四個粗壯的金屬鉤釘在天花板上,與三盞吊燈在同一條線上。想必是在沒有電的年代裡,用來懸掛真的蠟台組架。這麼多年過去了,第一次再被使用,竟然就是用來弔死琳恩。我盯著第一個金屬鉤看了好久,因為琳恩就是被吊在這一個鉤子上的,可為什麼要選這個呢,我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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