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他就被活生生從車上剝了下來,扔到地上。
人,擋在漠北君的靴子前;劍,還有一半插在鞘中;心,沒決定好該不該拔劍。
漠北君一聲冷笑,眼眸有冰冷的藍色一閃而過。說時遲,那時快,尚清華撲通一聲,抱住了他的大腿。
眾師兄:「=口=」
漠北君:「= =」
尚清華單膝跪地:「大王,請讓我追隨你一生一世!」
漠北君本想一腳踢開他,奈何尚清華黏著力太強。想一掌打死他,更困難了。他就跟壁虎游牆似的,靈活地爬來爬去,偏偏還牢牢粘在人大腿上。
不由得火冒三丈。
安定峰眾外門弟子見他有此絕技傍身,大喜過望,扔下車貨飛奔而逃。尚清華剛在心中破口大罵,不出三秒,只聽前方慘叫一片。
數十道纖細如絲的冰弦,洞穿了眾人胸膛。銀光亂舞,血花四濺。
見狀,尚清華抱著漠北君大腿的手更是堅如鋼鐵。他開始絮絮叨叨:「大王,請收下我吧。我很有用的!」
漠北君的身體似乎歪了一下,道:「哦?你有何用?」
「我會端茶送水洗衣疊被……不是。」尚清華給他貼心地分析道:「大王你看,我可以給你在蒼穹山當卧底,傳遞情報,實現魔族一統人界之壯舉。」
漠北君呵呵:「外門弟子,而且是安定峰的外門弟子。你做卧底,何年何月才能實現魔族一統人界之壯舉?」
尚清華訕訕地道:「峰別歧視,這樣,不好吧。」
為什麼連魔族都歧視他們這一脈?而且對「安定峰」這個概念的歧視、甚至超過了對「外門弟子」的歧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正痛哭流涕、糾纏不清、抵死要從之間,漠北君毫無徵兆地——倒下了。
尚清華尚且抱著他的大腿,漠北君一倒,他險些被壓個正著,連忙撒手。
他怔怔蹲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了——漠北君身上帶著傷過來的吧?
怪不得臉這麼臭,火氣這麼大,這麼容易推!
是不是剛好被自己手賤戳到傷口了?有時候手賤也是優點啊!
尚清華謹慎地挪了過去,仔細察看。
果不其然,漠北君的後腰,大概是右腎的地方,有個一指節長的細細傷口。從傷口中間破出一點金色的鋒利尖角,依稀看得出以金絲打造、工藝繁複,是花瓣邊緣形狀。
如此風騷,是幻花宮的菱花鏢,沒錯!
這種武器是作為作者的飛機菊苣隨手胡謅的,鏢身輕薄細小,而且塗了一點麻醉劑,中鏢者很難覺察自己體內被打進了東西。動得太厲害,鏢身就會華麗麗地「開花」,長出鋒利的六片花瓣,切割中招者的內臟。
是不是聽起來有點耳熟?像是和某種魔界生物撞設定了對吧?沒關係,很好辦,這個可以解釋為菱花鏢是某位從魔界死裡逃生的幻花宮前輩根據那種叫做「情絲」的異生物設計出來的。總之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畫外音結束,強行扯回正題。
也就是說,這位今後很有可能一掌劈死自己的純血魔二代,現在不僅腎被幻花宮捅了,而且還被重度麻醉了。
看樣子,漠北君剛從幻花宮的包圍圈中殺出來啊。魔族都是很記仇的,漠北一族和幻花宮素有舊怨,仙盟大會圍剿那次幻花宮死傷人數最多,正是漠北君對他們的報復。和向天打飛機的設定恰恰能接的上。
尚清華一邊心裡嘀嘀咕咕,一邊臉上嘿嘿哈哈,在地上尋了半晌,尋到一塊半個腦袋大的石頭,掂啊掂,挺沉。
一、二、三、作勢往雙眼緊閉的漠北君頭上砸去。
系統沒有警告提示和攔截音。
尚清華放下了心。沒有警告,就是說:可以殺!
「大王啊大王,天意如此,你可別怪我。」尚清華毫無誠意地祈禱一番,手起石落!
——生生在漠北君堪稱完美的鼻樑尖前面,剎住了車。
其實,漠北君這個角色對他而言,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可以說,漠北君是打飛機菊苣夢想成為的男人類型。強大、酷炫、我行我素,就像每個孩子童年都夢想過成為奧特曼那樣。
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親手殺掉奧特曼呢!
尚清華唏噓了一會兒。
唏噓完了之後,十分不要臉地想,不要眼睜睜看著就好了嘛。
於是他轉過頭,高高舉起石頭。
——不行還是辦不到。
尚清華撲通一聲,扔開了笨重的兇器,雙目炯炯有神,整個人都快撲到漠北君身上了。
不行啊不行啊,越看越覺得這張臉太魔性了。
冰哥那種白凈小美男的長相,其實他內心不大瞧得上。向天打飛機菊苣給主角這個配置,只是為了讓種馬的硬體設施更完備,種馬也要種得有科學性。而科學研究表明,女性對於屬斯文俊美、甚至帶點陰柔的男性相貌更為偏愛。
主角免不了被噴,冰哥可謂是三步一粉五步一黑。可是漠北君就不一樣了。配角都是拿來愛的,漠北君就幾乎沒被黑過。
這個角色,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來創造的。作為一個被作者暗搓搓偏愛的角色,漠北君體現了向天打飛機作為一個文人對同性理想型的審美。不要問為什麼洛冰河不體現他對同性的審美,洛冰河的作用主要是滿足他的裝B打臉欲和淫(此處應劃掉)欲。
即便是現在還沒完全長開的少年漠北君,也完全符合他「眼睛深邃、鼻樑高挺、英氣十足、冷傲絕倫」的十六字審美真言。
這,就是他心中的夢幻美男!
石頭兇器舉起又落下,落下又舉起,尚清華(穿書之後的)生平第一次面臨著艱難的人生抉擇。
最終,尚清華決定:去開房!
到客棧開房……哦不,住房。
此地屍橫遍野,尚清華躊躇一番,把清靜峰那堆又重又沒用的勞什子從小板車上倒垃圾一樣倒乾淨了,把漠北君抗上去,面朝下,罩住他那張一看自己就把持不住的臉。
蒼穹山暫時是回不去了。那邊也不會這麼快覺察出了什麼事,因為這一趟出來,預報的行程是七天,這才過去兩天。
在遭受襲擊的魔族小世子身心脆弱的時候守護在他身邊不離不棄什麼的,多麼棒的刷好感機會啊。尚清華一邊這麼自我安慰著,一邊吭哧吭哧,推著大板車往城裡的方向走去。
開房,花的是尚清華這些年自己攢下來的一點私房錢。
目前的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外門弟子,沒能有管賬和挪用公款的許可權。開一間房,已經是他經濟水平能支撐的極限。那麼理所當然的,是一間單人房。房間里,也理所當然的,只有一張床。這張床屬於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當然是給他自己!
尚清華成大字型在床上挺了一會兒屍,舒展筋骨完畢,又爬起來把漠北君抱上了床。
這是必須的。本來漠北君受了傷就心情不好火氣大,等他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或者窩在椅子里,還要不要命了。當心他不分青紅皂白就賞自己一梭子冰錐。
剛才路過藥鋪時尚清華買了點某某膏,雖說依照魔族異形般頑強的生命力,就這麼扔著不管,戳多大個窟窿也會慢慢長好,但既然決定抱大腿,就要懂得拋棄矜持,表現誠意。向天打飛機菊苣自詡坦蕩蕩一真小人,最看不起明明要抱大腿還非得裝B的偽君子!他豪邁地挖了一大坨,往漠北君破了個洞的腎上堵,覺著差不多堵好了,再把漠北君翻過來,擺成雙手合十的睡美人姿態,欣賞了一下腦內理想建模的完美臉龐,這才枕著雙手睡在了床的外側。
夏夜悶熱,開著窗子也無一絲涼風。
輾轉反側半宿,好容易打了個盹兒,冷不防被人當臀一腳踹下了地。
尚清華險些被這一踹得嚇破了膽。
連滾帶爬鑽到桌子下,驚魂未定扭頭一看,漠北君直挺挺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裡藍光亮得如同充電充過了頭即將爆炸。
尚清華早就想好台詞了,聲情並茂,捶胸頓足道:「大王,您總算醒了——」
漠北君不為所動,冷冷看著他。
尚清華:「您還記得我是誰嗎?」
對方不搭理他,尚清華也一點不覺得尷尬,還竊喜地考慮到了失憶這種可能,自顧自道:「那個,咱們剛才在小路見過面的。我說我要追隨您一生一世,做大王您的……」
漠北君打斷他:「你剛才抱著我作甚。」
「……貼心小棉襖……」尚清華怔了怔:「您說啥?我剛才怎麼您了?」
「你抱著我。」
恍然大悟,晴天霹靂。
這鬼天熱得跟烤爐似的,偏偏漠北君體質陰寒,他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識往清涼的那邊靠,越靠越涼越舒服,怪不得做夢夢到一根大冰棍,幸福地四肢章魚狀齊齊纏上,邊舔邊流出了幸福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