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幻花宮主

對啊!說到底,做師父根本沒有義務幫徒弟消火啊、就算火是他蹭出來的也一樣!!!

沈清秋把洛冰河猛地推起來,一掌拍在胸口,送了幾波靈力進去。雖然少得寒酸,可現在他也輸出不了更多給別人了,能輸多少是多少。其餘的東西,一概無視!無視!

出了石棺,一路拖拖拉拉,拽著洛冰河往夢魔所指的「正東方盡頭」走去。走了一陣,墓道四壁開始變得潮濕,腳底生滑,青苔重重,要站穩越發不易。沈清秋放慢了速度,避免滑倒。

繼續走,不止青苔,雜草花叢也冒了出來,墓道逐漸開闊,兩側高矮不一的樹木拔地而起,地面不止濕滑,還有老樹根盤虯糾結,不時絆一絆腿。飛蟲掠過,鳥語聲聲。藍黑的天頂陡然拔高,鑲嵌其上的晶白石粒閃閃爍爍,乍看好似夜空星幕。

雖然看上去有置身叢林的錯覺,可他們並沒有走出聖陵,只是來到了聖陵內部一間特殊的墓室。

聖陵中每間墓室,都是歷代魔族貴族在生前為自己設計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門。就像一座公寓,住戶搬入,人手一套毛坯,剩下的當然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裝修布置房子。擅長機關的,就會偏重奇門遁甲。熟悉魔獸的,就會豢養守陵怪物。擅長藥草的,則會種滿毒花異草。

這間墓室的主人,顯然就是最後一種。這些樹花草木看似平凡無奇,沈清秋卻絕對不想沾身。他解下外衣,罩在兩人頭上,緊了緊摟著洛冰河腰部的手,謹慎地邁出步去。

草葉簌簌而動。

突然,尖銳的破空聲挾著一道寒白的冷光射來。

沈清秋左手打個響指,腰間修雅劍應聲出鞘,鐺的一聲與飛襲而來的冷劍交成十字,雙方勁力居然都不減。

這廂還沒解決,第二道白光旋即而至。這次竟是直接朝洛冰河的喉嚨刺來。修雅劍正擋著第一把劍,無法召回,更不能扔開洛冰河,萬一碰到那些花草就完蛋了!

情急之下,沈清秋微微錯身,一抬手臂,赤手抓住了劍鋒。

劍刃深深豁開手掌心,可被他牢牢握住,硬是沒再前進半寸。鮮血不是滴落,而是潑落,沈清秋半邊衣衫和地上碧草瞬間覆上一層艷紅色。

他終於發現,像當初洛冰河那樣直接用手去抓白刃,是一件多疼的事了。

血光染紅了沈清秋的眼,他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真是萬萬沒想到,天琅君口裡的「小雜魚」,指的居然是這兩個人。

虯結粗壯的老樹之後,走出兩個人來。

準確的說,只走出了一個人,另外一個,被推在一隻類似輪椅的小車上。

站著的是個腰肢纖細、凹凸有致的美貌女子。被推著的雖然坐在椅車上,頸部以下都裹在一條粗氈毛毯里,但露出的那顆頭沈清秋卻不算陌生。

那柄飛劍還在前進,沈清秋不得不抓緊了它,力道之大,劍刃幾乎要切下他半個手掌。

他臉上表情一成不變,假笑道:「秋姑娘,老宮主,別來無恙。」

秋海棠目光怨憤。老宮主的頭動了動,聲音嘶啞:「沈峰主看我這像是無恙么?」

別來無恙這個詞,通常也就是說說走個過場而已。沈清秋乾笑一聲。

仔細觀察,他發現,「無恙」這個詞,用在此時的確是個莫大的諷刺。從前的老宮主是得道仙家一般的人物,無論仙盟大會初見,還是金蘭城不歡而散,外表儀態,都是絲毫不墜。可現在的老宮主,從來一絲不苟的雪白鬍子變得污垢糾結,面容更是蒼老得如同入土走了一遭,皺紋堆積比他身後的老樹枯皮還密。

老宮主語音森然:「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沈清秋心想我能說不奇怪然後你可以放我過去么?口裡卻道:「在下聽聞老宮主歸隱雲遊去了。」

老宮主嘿嘿道:「歸隱雲遊?你真的信?整個幻花宮,整個修真界,又有多少人信?究竟事實如何,這就要問你的好徒弟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但看來是找洛冰河算賬的。沈清秋不動聲色,把洛冰河往身後掖了掖,盡數擋住。

秋海棠恨恨道:「沈九,我早就說過,你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我早就知道花月城你自爆的事肯定有詐,自裁謝罪?呵呵,你怎麼會是那種人?在那魔界妖女的地盤我一眼便瞧了出來,你果然沒死!」

你認出的只是我的肉體,沒有認出我的靈魂,有什麼用啊……沈清秋無可奈何。

當日在紗華鈴的赤雲窟被擒時,沈清秋救各派人士出來,只和她見了短短一面,居然就引起了懷疑,從此留心。恐怕他重回蒼穹山派,被洛冰河帶走之後,秋海棠也穿越了邊境之地,跟著一路來到魔界。洛冰河大量抓捕黑月蟒犀破除聖陵結界,必然焦頭爛額,心神紊亂,無暇防備,竟然沒注意到有人跟著偷偷混了進來。

總結:女人的仇恨真是不能小覷。只是這兩個人的組合,沈清秋還真從沒想過,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搭上線的。

想到「什麼時候」,沈清秋忽然心中一動:「當初秋姑娘忽然出現在金蘭城,這裡面也有老宮主的一份功勞吧?」既然竹枝郎已經否認是他所為,那就是別人在推波助瀾了。否則憑秋海棠所在的雜門雜派,哪有機會搶到前沿露臉。

老宮主冷冷一笑,不答話,也沒否認。

空氣中漂浮著蒲公英種子一般細小的白絮,晃晃悠悠,飛過眼前去。沈清秋道:「沈某自問不曾得罪過老宮主……」

老宮主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隱瞞什麼。」

他嗓子喑啞,彷彿有一塊痰堵在喉嚨里:「當初洛冰河入我幻花宮,我悉心栽培,有意扶持,他卻執意不肯拜我為師,更不肯娶我女兒,偏偏對你念念不忘。我自然要對沈峰主好好探查一番,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絕世人物。誰知倒讓我查出不少陳年舊事。對你的底細,我一清二楚。你師從何人,做過哪些事,究竟如何拜入蒼穹山門下,真是精彩得很。即便是沒有撒種人這一樁,水牢你也是去定了。誰知另有其變,倒沒讓我費心。」

這麼說,當年幻花宮弟子對他態度奇差,不是洛冰河有意引導,卻是老宮主在刻意影響。沈清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洛冰河。這孩子若是腦子轉一轉彎,拜其他人為師,也不會生出這麼多事端了。但這份執著和死腦筋,沈清秋卻埋怨不起來。

他只好嘆氣:「小徒承蒙老宮主厚愛。只是宮主剛才那兩劍,都擺明沖著他來,未免言行不一。」

老宮主道:「當初是當初,如今卻不一樣了。沈峰主請讓開,你下場如何我不關心,我只要同這小子算清總賬。」

沈清秋:「我讓開,宮主只殺他,不管我?」

秋海棠冷笑道:「他不管你,我還在這兒呢!」

本來她戰鬥力太低,可以忽略不計,但眼下這個狀況,還真有點麻煩。

老宮主道:「這畜生忘恩負義,把我害到如此地步,我非手刃了他不可。」

沈清秋說:「他要是真忘恩負義,也不會留你女兒和你一條命了。斬草須得除根,這個道理他比你我都明白。」

打死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幫洛冰河說話辯解的一天。聞言,老宮主桀桀怪笑出聲。秋海棠猛地掀開蓋在他身上的粗氈。沈清秋呼吸滯了幾秒。

毛氈之下,只剩一個平整四方的軀體,四肢全都不翼而飛。

老宮主竟然被削成了人棍!一代宗主,就這麼人不人、鬼不鬼、髒兮兮地窩在一座小破車上,只剩一顆頭能轉動。原著沈清秋的下場,居然移花接木到了老宮主身上!

這梁子結大了,絕對不是幾句開導灌灌心靈雞湯嘆聲我佛慈悲就能解決的問題!

老宮主冷笑道:「你的好徒弟乾的好事。看見了沒?他倒還不如斬草除根。」

沈清秋嚴重贊同。為什麼不斬草除根!

這兩條小雜魚,一個想殺洛冰河,一個想殺沈清秋。秋海棠修為不濟,需要有人幫助;老宮主雖然落魄,卻比她強得多。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好歹曾經是一派之首,四肢齊斷行動不便,可靈力不減。正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瞎子背跛子。

沈清秋赤手摺斷了劍刃,把它拋到一旁草叢中,死死盯著對面虎視眈眈的兩人。

其實他可以賭一把。

雖然面對天琅君這個沒有原始數據的人物,洛冰河的掛都不管用,可老宮主卻是仍在原著範圍內的角色,主角金身不破定律面對他時,應該還沒失去作用。他可以試著撒手不管,就像當初雙湖城副本坑死剝皮魔蝶兒那樣,放手讓老宮主去砍洛冰河,看看最後到底是誰坑誰。

老宮主緩緩道:「我再問一次,你讓不讓?」

沈清秋垂下手臂,掌心的血原本稍稍止住了流勢,又開始滴滴答答下墜。

他抬了抬頭,不冷不熱地說:「老宮主都說過,他是我的好徒弟了。你說我讓是不讓?」

沒辦法,現在已經和當初那時候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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