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功夫換功夫

鳳鳴歧的態度,把幾個人搞的都有些迷糊,他連忙解釋道:「老朽方才與范公子所說的,並非是危言聳聽,而是確實可能發生的事。從來江湖都只是江山一角,大小姐身為江陵相公愛女,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這些關注之中有善有惡,固然有人會力保大小姐無恙,也同樣有人狼子野心,暗懷鬼胎。總歸是在江湖上走動,一些風吹草動,老朽還是聽得見的。」

薛五道:「有人要對大小姐不利?那何不請兵保護……」

「請兵是個辦法,但是兵馬是否可靠,也很難說。萬一有人的關係也在軍中,燒香引鬼也是有的,是以總要有可靠之人護衛才好。說來大小姐可能不知道,老朽當日與江陵相公也曾有一面之緣。他是官,我是民,交情談不到,但總算是個淵源。於江陵相公的才幹氣度,老朽佩服已久。按說大小姐身染小恙,又是因為老朽的丹藥而起,於公於私老朽都有衛護大小姐的責任。但是……江湖上的事就是這樣,扯耳腮動,彼此各有淵源。老朽如果這次出手,也許就要承擔上相應的後果,扛下無數恩怨。人在江湖,出手就要承擔因果,那些出面的是刀,握刀的手藏在後面,到底什麼身份,又是否接的下,誰也說不好。老朽是本地人,固然孑然一身無兒無女無牽掛也不願意隨便就結下這種冤讎。所以出手之前,我總要看看,自己幫的人到底值得不值得。」

他看看張舜卿,「張小姐面臨生死難關,亦從容鎮定,這份氣度有當日江陵相國之風。而且不遷怒於人,不責怪小五,這就更為難得。畢竟將來……」

「義父別說!」薛素芳連忙哀求道。鳳鳴歧哼了一聲,「蠢材,連我是在幫你都搞不清么?馬四娘人是很聰明的,怎麼把你教的這麼笨?」

他又看向范進,目光里讚許的味道更重。「有情有義,悍不畏死,雖是書生卻有武人膽色,這樣的男子,若是入江湖必為名俠,若入朝堂亦應是棟樑。為了這對人中龍鳳,不管惹上什麼人,都很值得。」

他說到此,又手捋長髯一陣哈哈大笑,指著薛五:「五兒的武藝是我教的,不是那些花架子,手下有真東西。大小姐身邊沒有丫頭,這段時間就讓五兒留下侍奉小姐,也可承擔保護之責。再者,這次大小姐的病,也要五兒出力。她惹出來的事,就要負責善後。」

他看看張舜卿,「方才老朽與小姐開了個玩笑,但也不全是謊言。小姐體內兩種毒素混在一起,十分棘手,即使再好的郎中,也難以避免臉上落下疤痕。縱然大小姐可以泰然處之,白玉生瑕也終究是人間憾事,老朽雖然不是郎中,卻有把握,小姐恢複如初,頭臉不落絲毫印記,只是……過程里要辛苦一些。」

張舜卿固然在心裡已經做好接受一切結果的準備,也相信自己不管變成什麼模樣,范進都會接受自己,但是聽到可以恢複如初,心中也是一片歡喜。但是她城府極深,於這初見者並不十分信任,只一笑道:

「若當真如此,便要感謝老英雄妙手了。既然老英雄有此神術,何以只救小女子一人,而不救整個江寧萬千生靈?小女子有一好友,乃是魏國公府上……」

鳳鳴歧搖頭道:「六小姐的事老朽已經知道了,只能說愛莫能助。如果我可以救所有人,老朽自然義不容辭,但實際上,只救一個都很不容易。大小姐發病日淺,毒素不深,還好應付。六小姐一來發病已久,難以調養,二來這病需要人手,除了吃藥,還要有人為病人推拿按摩,幫助氣血運轉。老朽弟子雖然多,但是能做這種差事的就只有五兒一個,她一個人應付不了兩邊,六小姐……總可以保住性命,比一般人還是要好一些的。」

范進在旁道:「鳳老,您老人家可有把握,讓大小姐恢複?」

「把握是有的,但是需要時間,也需要人照顧。既要養好身體,也要把體內的毒清理出來,我想最少也要一個月,算算時間,這個新年,你們怕是就要在江寧過了。范公子看來,要等下一科才能下場了。」

「這倒無妨,但不知具體怎麼治療?」

「老朽會開個藥方,不過這葯的作用只是輔助,真正起作用的,還是五兒。」

鳳鳴歧看看薛素芳,又道:「要想治好大小姐的病,最重要的在於,清除體內之毒。要想驅毒,就得用老夫的一門氣功,這門氣功叫做:易筋經!」

其聲音本來就很洪亮,說到最後三字時,一字一頓,真如古廟晨鐘,讓人心神一盪。整個人在那剎那間,彷彿也變得高大了幾分。在這種氣氛渲染下,即使如張舜卿這等對武藝全無興趣的大家閨秀,也不禁對這門武功產生了想要了解的念頭。看著鳳鳴歧道:

「老英雄,這門氣功……有誰會呢?」

鳳鳴歧的身份在她面前,其實是提不起來的,即使年紀大些,也沒什麼用。兩下對話時,始終是保持著下位者的姿態,可是說起這門氣功時,其整個人的神態為之一變,在這一剎那間,老人竟似變成了張居正那等宰輔大臣,擁有與少女平起平坐,不相伯仲的資本。

「易筋經本出於少林,但是年深日久,功法幾經斷續,如今寺中,此功已經絕傳。反倒是外間,有三數人通曉。一是福建俞虛江,昔日反傳棍術入少林,也曾教授過幾名武僧易筋氣功,但是其所學幾何就很難說。東南之地,通曉這門功法者,老夫算一個,再有就是五兒了。」

他看看薛五,後者朝著鳳鳴歧盈盈下拜:「多謝義父造就。」

「你我父女,客氣什麼?老夫的弟子門人雖然不少,但得此功真傳者,惟五兒一人而已。要想治大小姐的病,就非要用此功法推宮過血,導引氣血不可。這種導引過程,需要肌膚相接,非同性不能為,所以老夫所,這次治療大小姐的關鍵,在於五兒。」

張舜卿點點頭,又看了薛五一眼,「那怕是有勞了。」

「大小姐別客氣,應盡之責。」

范進問道:「不知這導引氣血,於薛大家,可有什麼影響?」

鳳鳴歧笑道:「這怎麼說呢?耗損肯定是有的,但是為了大小姐千金之體,些許損耗,不必提了。江湖人為朋友兩肋插刀亦是常有的事,何況是區區損耗。再說這事本就是五兒惹出來的,她也有這個義務善後。」

范進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薛大家不能白忙,自當有所補報,我這裡倒有個想法……」他看看此時從外間走進來的馬湘蘭道:「我想為薛姑娘落籍,不知道四娘是否願意割愛。」

薛五是官賣,籍入了教坊司,從制度上說,她需要接受官府管理,行動不能充分自由。如果禮部有什麼徵召,或是某個官員要見她,需要隨傳隨到。

當初是因為她冒充天花病人教坊司不收,又有馬湘蘭接盤,才把她帶到幽蘭館。有她在中間敷衍,薛素芳倒是不用去坊司應酬,平日在江寧怎麼都好,但是涉及婚嫁以及出城這類的事,其實還是有隱患存在。

馬、鳳兩人神色都一喜,馬湘蘭道:「五兒,我果然沒看錯吧,都說了范公子與那些普通才子不同的,是個值得結交的人,你看看,這不就要為你落籍?范公子啊,我與五兒有母女名分,自然是希望她能過好日子,若是能辦成落籍,我高興還來不及,哪會捨不得割愛啊。就是不知道她落了籍,又能去哪裡。家已經抄了,她一個女兒家,總得有個依靠啊不是?」

薛素芳又羞又急道:「這……怎麼說到這上去了?不是給大小姐治病么,怎麼談到這上了,這說不上啊。」

「薛姑娘出了力,自當得到補償,先落籍再說,其他的另議。」范進朝鳳鳴歧一笑,「鳳老,這件事可能還是要麻煩您老出面。銀子的事我來辦,找人幫忙的事,就得您和四娘出面了。」

鳳鳴歧道:「禮部那裡,老朽倒也有些關係,官職不高,但在這件事上可以說話,人也很熱腸。就是少不了要公子破鈔。」

「這是自然的,在下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跟衙門打交道,怎麼可能不花銀子?錢上的事我來想辦法,從魏國公府也可以借出錢來,所以使錢不必擔心,只要把籍落掉,怎麼都好。再有談第二件事,就是這氣功的事。方才聽老人家說起這易筋經如此神妙,范某倒是心癢的很,不知道老人家是否肯將此功法,教授給小生?」

鳳鳴歧一愣,「范公子,你是個讀書人,不是武夫,習這氣功……」

「讀書人亦可練劍,又如何不能學氣功?其實讀書本身就是養氣,讀浩然書,得浩然氣,鎮定養氣是我們書生的基本功。說不定小生學起這易筋經,比起江湖上的朋友還要快些呢。當然,我也知道這功夫厲害,不能想學就學,也不會白學。我會和老人家做一筆交易,用一件東西換這門功法。」

鳳鳴歧搖頭道:「公子客氣了,這功夫是老朽師門秘傳,不能拿來交換金銀。江寧城內很有些富家子弟想學這功夫,出了多少金銀,老夫也不曾教授。只是看五兒投緣,才教給她。再者,這功夫是否學的會,我也不敢打包票,收了公子的禮物,卻教不會,老朽就難做人了。」

「不然,這是兩回事。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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