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百無禁忌 第七十五章 迷國師迷語迷人心 1

謝憐一顆心狂跳起來, 連指尖都微微發了抖。

但他沉住了氣, 沒有出聲,只是微微仰頭, 在花城耳邊道:「……三郎別動。外面這個聲音, 很像我師父。先不要被發現……」

雖然很像, 但他也不能一口咬定。因為世上也不是沒有聲音極其相似的人,而且他和國師都幾百年沒見過了, 他記晃了也不是沒可能。目下不必輕舉妄動, 靜觀其變,說不定能探聽到更多秘事。花城也微微低頭, 摟住他的腰, 耳語道:「好……你也別動。」

二人被四面八方的土石擠壓得身體緊貼, 耳鬢廝磨,耳畔微熱。雖然不合時宜,謝憐腦中還是飛快地閃過一句:「『死同穴』的滋味也不差。」

這時,那聲音又道:「他們兩個呢?跑哪裡去了?」

「他們兩個」?謝憐先是本能地以為是說自己和花城, 心中微驚, 想仔細聽聽和他對話的人又是誰, 但奇怪的是,「國師」——姑且稱之為「國師」吧,他發問後,沒有任何迴音。

真的很奇怪。這個距離下,謝憐和花城都可以聽見「國師」的問句。照理說,他聲音也不是很大, 沒有扯著嗓子喊,那麼,對方離他應該也不遠,若是回答,他們在這裡多多少少都能聽見一點兒。然而,事實就是,一點兒都聽不見。

「國師」又道:「辛苦他們了。但不用管那些小雜草了,成不了氣候的。眼下咱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謝憐這才明白,「他們兩個」,原來不是指他和花城,而是指「國師」的兩個同夥。

事情也越發詭異起來。國師的語氣,明顯是得到迴音了,可是,聽起來完全就是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或是和空氣對話。謝憐腦海中浮現出了這詭異的一幕,立即甩掉,心道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國師」聽得到那個人的聲音,別人卻聽不到。

他心頭疑雲越來越濃,越發屏息凝神細聽。「國師」一開口,一句比一句值得琢磨,又道:「山裡就這麼多人了?總之,你先把他們一起帶到銅爐那裡去吧,到時候我再想辦法一一處理掉。越快越好,一定要在兩天之內趕到。」

銅爐!

而且,還是「兩天之內」,銅爐山內無法使用縮地千里,如何能兩天趕到?還是把一群人都帶到。「處理掉」,又是怎麼個「處理」法?

頓了頓,那聲音又道:「把他們兩個也叫過來吧,我們一起去銅爐。要對付太子殿下,可不能少一個。現在殿下還處於沒有徹底覺醒的狀態,若是等他醒了……難以想像這次他會幹什麼。」

謝憐怔住了。

這是在說他嗎?

正在此時,山體轟隆作響,謝憐感覺四周土石都在微微震動,外面國師道:「怎麼了?」

他也在石壁內對花城道:「怎麼了?」

花城低聲道:「那邊有變。」

二人額頭再次相貼。謝憐右眼前又現出了引玉和權一真那邊山洞的情形。而且,應該是稍早一點的情景。引玉終於把權一真從石壁里刨了出來,氣喘吁吁的拖下來,吐了口氣。誰知,昏迷過去的權一真突然原地躍起,一把摘了他臉上面具!

方才,權一真竟然是裝暈的!

想來,他對引玉思考時走來走去的習慣、說話的聲調、打人的力道都熟悉至極,恐怕引玉一鏟子拍下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是誰了。萬萬沒想到,權一真這種性子也有使詐的一天。雖然這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蹩腳小伎倆,但放在權一真身上,可謂是破天荒了。因此誰都沒有防備,面具之下,赫然是引玉那張驚愕萬分又黯淡蒼白的面容,顯然被驚呆了。權一真卻激動萬分,頂著滿頭鮮血跳起來,喊道:「師兄!」

引玉嘴角一陣扭曲,彷彿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突然雙手抱頭道:「我不是!」

大聲吼完,他拔腿就跑,邊跑邊往回轟擊阻攔身後之人,道:「別跟過來!別跟著我!」

權一真也拔腿就追,完全無視轟擊,只大喜喊道:「師兄!是我!」

引玉忍不住咆哮著爆了一句粗:「媽的是你才可怕!說了不要跟著我!」

一路哐哐,砸得山體轟隆作響。這邊,國師疑惑道:「那邊搞什麼?怎麼這麼吵?」

依然沒人回答他,國師卻彷彿得到了答案,道:「原來如此,現在的小孩子真是的,這麼鬧騰。我先走了,還要準備。之後你到了銅爐附近,我們再匯合!」

他竟是這就要走了。聞言,花城重新捂住了謝憐雙耳,謝憐閉上眼,須臾,周身一陣劇烈震動,屈身多時的石壁終於被炸開了,二人一齊躍出,輕巧落地,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然而,外面是個空蕩蕩的山洞,沒有國師,也沒有那個神秘的第二人,早已人去無蹤了。

謝憐和花城對視一眼,並不著急追趕,還未分開,對面山洞衝進來一個黑衣人,正是引玉。他揮舞著地師鏟,向二人狂奔而來,道:「城主!太子殿下!」

在他身後,已經被砸得頭破血流的權一真也沖了進來。花城頭也不抬,揮了揮手,權一真立即舉手遮擋,然而,花城使出的這招可不是拳頭能擋下來的,只聽砰的一聲,一陣紅色煙霧在權一真周身爆炸開來。煙霧緩緩散開後,原地只剩一個圓圓的紅色不倒翁,滴溜溜打轉。

那不倒翁睜大著一雙眼,一副很無辜的模樣。又是花城上次對付郎千秋那一招。引玉這才停下了狂奔,抹了一把冷汗,走了過來,道:「多謝城主。」

花城道:「不至於這麼害怕吧?」

引玉心有餘悸,苦笑道:「實不相瞞,我現在看到這位奇英殿下,只想跑得越遠越好。」

謝憐聽了,又是好笑又是同情。看來,引玉真是對權一真的「個性」有很嚴重的陰影了。那不倒翁還在地上,巴巴睜大著眼東倒西歪,沒一人理睬。謝憐看得可憐,正要去撿起它,忽然感覺地面一陣劇烈顫抖,身子也跟著東倒西歪,幾乎歪得比那不倒翁還厲害,忙定住身形,道:「怎麼了?地動了?」

雖然謝憐並不需要扶,但花城還是扶住了他,對引玉道:「出去看看。」

引玉恢複狀態極為迅速,道:「是!」

應了便抄起地師鏟,不多時就迅捷無倫地在一側石壁上開了一個洞。外面的日光照射進來,引玉看了一眼,面露驚色。謝憐道:「引玉殿下,是地動了還是這山要塌了?」

引玉道:「都不是!是這山怪……它在跑!」

它在跑?謝憐和花城對視一眼,搶上前去,望到了山怪的外面,不禁語塞。

它真的在跑!

山體之外,一路風景正在飛速倒退,幾乎快成了五顏六色的線條。如此看來,他們彷彿正乘在一輛飛速賓士的馬車上,或是坐在一個正在狂奔的巨人肩頭!

小山、河流、平原、樹林,都被這座山怪踏平在腳下,被它碾壓過去,為它讓出道路。呼呼的狂風從這個洞口外洶湧而入,三人的頭髮和衣帶都飛舞起來,引玉道:「照這個跑法,恐怕兩天就到銅爐了……」

兩天?

謝憐心頭一下子豁然開朗。原來如此!

難怪了,難怪聽不到「另一個人」回答的聲音,難怪國師要求對方在兩天之內帶他們趕到銅爐山。因為當時,「國師」根本不是在跟人說話,而是在跟這座山怪說話!

花城必然也明白了,道:「恰好,借它的風,不用慢慢走了。他說到時候在銅爐匯合,到那裡就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麼了。」

謝憐卻是神色凝重。花城覺察到了這一點,道:「哥哥,怎麼了?」

謝憐道:「什麼叫還沒有徹底覺醒?」

那個聲音方才說,「現在殿下還處於沒有徹底覺醒的狀態,若是等他醒了……難以想像這次他會幹什麼。」謝憐凝眉道:「如果那個人真是我師父,說的『太子殿下』就是我,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花城道:「哥哥先別多想。第一,那人不一定是你師父;第二,他說的『太子殿下』,也不一定是你。別忘了,烏庸太子,也是太子殿下。」

謝憐道:「但如果是呢?我有些沒根據的猜測,你幫我聽聽看,有沒有道理。」

花城道:「好。哥哥你說。」

謝憐道:「銅爐山有三座大山:老、病、死,唯獨沒有生。假使,方才那人真是我師父,和他對話的是一座山怪,他能和山怪交流,那麼他說的『他們兩個』,極有可能就是另外兩座山怪。」

花城道:「這一點我同意。還有嗎?」

謝憐道:「還有,我在想,這三座山怪,是不是都有人的意識?甚至,他們本身就是人所化成的。為什麼沒有『生』之山?因為『生』還沒有化形,『生』還是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國師!」

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心口狂跳不止,繼續道:「銅爐山曾經是烏庸國之境。『生老病死』,一共四個;烏庸太子的護法天神,也是四個;而從小到大教導我的仙樂國師,剛好也一共有四位!一個主的,三個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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