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二、香爐 1

魏無羨在雲深不知處的藏寶閣「古室」里翻到了一隻老舊的香爐。

香爐身似熊, 鼻似象,眼似犀, 尾似牛, 足似虎。以肚為爐,燃香後,口吐輕煙。

靜室中,魏無羨把玩兒了它一陣, 道:「這個東西看上去怪好玩兒的, 沒有殺氣和戾氣,肯定不是害人的東西。藍湛, 你知道這個是幹什麼用的嗎?」

藍忘機搖了搖頭, 魏無羨嗅了嗅那香氣,也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 二人均推測不出端倪, 便把香爐收了起來, 準備日後再探究一番。

誰知, 當然二人剛躺下不久, 便覺十分睏乏, 沉沉入睡。不知過了多久, 魏無羨醒來, 發現自己和藍忘機竟然不在雲深不知處的靜室, 而在一片山林野地之中。

魏無羨從地上爬起來, 道:「這是什麼地方?」

藍忘機道:「並非現世之地。」

魏無羨道:「不是現世之地?不會吧,」他抖抖衣袖, 感覺明晰至極:「這不是現實能是什麼?」

藍忘機不答,默默走到一條溪水之邊,示意他低頭。魏無羨走過去,臨水一照,整個人都愣住了。

溪水映出的,是他前世的模樣!

魏無羨立刻抬頭道:「是那個香爐的問題?」

藍忘機點頭道:「恐怕是。」

盯著水中那張久違的面容盯了許久,魏無羨挪開了目光,道:「沒事。那個香爐我測過的,沒有怨氣,絕對不是妖邪之器,估計是哪位仙師大能做出來修鍊或者消遣的。咱們先到處走走,看看情況吧。」

兩人便開始在這片不知是幻像還是何物的山林中悠悠而行。不多時,一座小木屋映入眼帘。

魏無羨見到這座小木屋,「咦」了一聲,藍忘機道:「怎麼?」

魏無羨仔細看了看那座小屋,道:「我覺得這屋子有點眼熟。」

這木屋是極尋常普通的農舍,故他疑歸疑,但並不能確定是否見過。恰在此時,木屋裡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機杼聲。

兩人對視一眼,不必言談,一齊走近。

可到了木屋門口後,他們向屋裡一張望,登時都是一怔。

木屋之中的事物,比他們原先的最壞想像都要離譜太多。沒有什麼兇險惡徒,也沒有什麼妖獸凶屍,只有一個人。一個他們都極其熟悉的人。

木屋裡,竟然坐著一個「藍忘機」!

這個「藍忘機」和魏無羨身邊這個長得一副一模一樣的俊美面容,一模一樣的高挑身姿。一身樸素而不粗陋的藍白布衫,在他身上,硬是被穿出了一派出世名士的仙風清骨。一旁機杼似有術法驅動,自發而動,嘎吱聲聲織著布,他本人則坐在一旁,執一捲紙書,凝神細看。。

兩人已經走到了屋門前,還發出了不小的動響,「藍忘機」卻彷彿根本沒有覺察,神色淡然地用修長白皙的手指翻過一頁書卷。

魏無羨看了看身邊的藍忘機,再看看裡面這個「藍忘機」,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藍忘機眉宇微揚,這個細微的動作就代表他正在詫異,問道:「什麼?」

魏無羨道:「這這這,這是我的夢啊!」

話音未落,屋外搖搖晃晃飄進來一道纖長的黑衣身影,拖長著調子喊道:「二哥哥,我回來啦!」

看著這個扛著鋤頭、提著魚簍,叼著根草,神采飛揚的「魏無羨」,藍忘機愈發沉默了。

如果這是魏無羨的夢境,夢境中的人看不到他們,倒也理所當然。

織布的「藍忘機」這才抬起頭,看到「魏無羨」,竟是微微一勾唇角,旋即平復,起身迎接,給他倒了一杯水。

「魏無羨」吐掉嘴裡那根草,坐到小木桌邊,拿起水就喝,咕咚咕咚一口灌下,才道:「今天外邊太陽太大了,曬死我了。活我扔在田地了,不幹了。有空再說吧。」

「藍忘機」道:「嗯。」又取出一條雪白的布巾遞給他,「魏無羨」卻笑嘻嘻地把臉湊了過去,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是要他幫自己擦。「藍忘機」也不嫌棄,真的認真專註地給他擦了起來。「魏無羨」一邊享受,一邊嘴也不閑著:「剛才去河邊玩了一趟,打了兩條魚,藍湛你晚上弄魚湯給我喝!」

「嗯。」

「魏無羨」繼續理直氣壯地對他提出要求:「姑蘇的鯽魚一般是怎麼吃的?藍湛你會做酸菜魚么?」

「會做。」

「那就做那個吧!我喜歡那個。千萬不要做成甜的,吃過一次,要吐了。」

「嗯。」

「天越來越熱了,今天的洗澡水不用燒那麼滾燙,所以柴我也只砍了一半。」

「嗯。沒事。」

「……」藍忘機盯著這閑拉家常的兩人,道:「你的夢?」

魏無羨笑得要內傷了,道:「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呃,是的,我有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老做這種夢。夢見咱們歸隱了,退居山野,我出去打獵種地,你在家裡看家織布,給我做飯,哦對了,你還幫我算賬管錢,晚上還給我補衣服。我每次都夢到我讓你燒洗澡水晚上一起洗澡,但是每次快要脫衣服的時候就醒了,好可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點也不覺得這種夢被藍忘機看見了是件丟臉的事,反而自己在那裡美滋滋的。藍忘機看他樂不可支,目光柔和,道:「也好。」

歸隱山林,從此不問喧囂,當真也好。

魏無羨的這個夢裡儘是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做飯吃飯餵雞砍柴,果然到了燒好洗澡水的時候,夢境便戛然而止。二人走了幾步,就從這戶農舍人家走到了一座雅緻清幽的樓閣,樓外有一棵舒展的玉蘭花樹,在夜色中吐露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夢境的地點轉換了,而這個地方兩個人都絕不會不認識。此處正是姑蘇雲深不知處的藏書閣。

二樓的一扇木窗里還有燈火透出,隱隱有人聲傳來。魏無羨仰頭道:「咱們進去看看?」

不知為何,藍忘機卻一反常態,駐足不前了。他盯著那扇木窗,若有所思,像是有些遲疑。魏無羨覺得奇怪,想不出藍忘機有什麼理由不願進去,問道:「怎麼了?」

藍忘機微微搖頭,沉吟片刻,正要開口,藏書閣內忽然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

魏無羨一聽,眼睛一亮,搶入藏書閣內,三步躍上了樓。

他進去了,藍忘機自然也不會獨自停留在外,也一同進入了。二人一起走進那間亮著燈盞的藏書室,果然見到了很有趣的東西。

一張淡色的席子上,罰抄的書案旁,十五六歲的魏嬰正在邊拍桌、邊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地上扔著一本書頁泛黃的圖冊,同樣是十五六的藍湛如避蛇蠍,已經退到了藏書閣的角落,正怒極而嘯:「魏嬰——!」

少年魏嬰笑得幾乎滾到書案下,好容易舉起手:「在!我在!」

而這邊的魏無羨也要笑得翻過去了,拽著身旁的藍忘機道:「這個夢好!我不行了,藍湛,你看你,你看看當年的你,那臉色,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為何,藍忘機的臉色卻越發古怪了。魏無羨拉著他一起在一旁的席子上坐了下來,笑吟吟地托腮看著少時的他們二人賭氣吵架,鬥嘴鬥毆。那邊,少年藍湛已拔出避塵,魏嬰忙一把抓過隨便,劍鋒亮出鞘三分,提醒道:「儀態!藍二公子!注意儀態!我今天可是也帶了劍的,打起來你家藏書閣還要不要啦!」

藍湛怒道:「魏嬰!你……你是個什麼人!」

魏嬰挑眉道:「我還能是個什麼人。男人!」

「……」藍湛痛斥道:「不知羞恥!」

魏嬰道:「這事也要羞一羞?你別告訴我你從來沒看過這種東西。我不信。」

憋了半晌,藍湛面寒霜,提劍而上,魏嬰吃了一驚,道:「怎麼,你還真打!」也迎劍還擊,兩人竟真的就這樣,在藏書閣內過招了起來。看到這裡,魏無羨「咦」了一聲,側首望藍忘機,奇道:「這兒是這樣的嗎?我怎麼記得當時好像我們沒有真的打起來?」

藍忘機默不作聲,魏無羨看他,他卻不著痕迹地避開了魏無羨的目光。魏無羨越來越覺得今晚的他奇怪,正要開口詢問,忽聽那邊的小魏嬰邊打架,邊打趣道:「好好好,能收能放,有張有弛,好劍法!不過,藍湛呀藍湛,你看你,臉紅成這樣,是跟我打紅的呢,還是方才看那個好東西看紅的呢?」

小藍湛根本沒有臉紅,一劍掃去:「胡說八道!」

魏嬰腰身往後一仰,使了個柔軟至極的鐵板橋,避過這一劍,又直起身子,手快無比地在藍湛光潔白皙的臉蛋上擰了一下,道:「我哪有胡說八道,要不你摸摸自己,臉都發燙了,哈哈!」

藍湛臉色忽紅忽白,一巴掌要打掉他的爪子,魏嬰卻搶先撤手,讓他拍了個空,險些拍到自己,轉個身,遊刃有餘,閑閑地道:「藍湛呀藍湛,不是我說你,你看看同你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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