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栩栩如生 第二十八節

司瑰直起身,哭得泣不成聲。卞謙緊緊摟著她。他抬頭看向甄意,眼眶也泛紅,說:「甄意,你做得很好。」

甄意搖搖頭,輕輕道:「是我該謝謝你。」

她聽尹鐸說,卞謙主動寫信給律政司推薦甄意,是他的鼎力相助讓她在短時間內火速成名。正因起步好,她的路才越走越順,這次才能勝任。也是他鼓勵和幫助她拿回執照,她才能重新開始。

甄意從後門離開法院,沒有接受任何媒體採訪。在法院附近的酒店住下後,甄意和安瑤、言格一起對證詞。

安瑤的傷人案前兩天已審理完,言家給她請的律師很厲害,最終被判自衛傷人,無罪。

接下來言栩的庭審,甄意請她出庭做證人。

之前安瑤在庭上的表現相當好,甄意對她完全放心。甄意陪言格上樓。

「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還是躺下對證詞?」

她進屋就在門上掛了請勿打擾的牌子,快步走到窗邊把沙發拖到落地窗前,拉上窗帘裡層的白紗簾。陽光朦朧,房間里光線溫暖而不刺眼。

「不用。」言格走去落地窗邊,望一眼白紗外邊的繁華世界,又回頭看她。

她已坐下,忙不迭地整理資料,主要是他的證詞。

言格想,其實她證據充分,言栩的案子必定會贏,卻不知她為何如此緊張兮兮,拿著筆的小手竟微微顫抖。還看著,聽她喚:「言格,你過來。」

他走了兩步,到她跟前站定,低頭看桌上的白字黑字。她坐著,他站著。

她的手指和筆都很靈活,在紙張上敲敲打打,語速很快,聽得出緊張:「這裡說話要注意語氣,這裡說話要注意語速……」

他說話哪裡有語氣和語速的問題,但她交代的任何事,到了他這裡,都變成一個個清淡卻認真的承諾:

「嗯。」

「嗯。」

她每說一句便抬頭看他一眼,薄淡的陽光下,他鼻峰的弧線非常完美,像一尊雕像。清秀而蒼白的臉上神情專註,看得出她每一句話他都有認真聽進心裡。

陽光微醺,隔著一層薄紗,高樓下繁華的街道像是沉在水底,喧鬧聲朦朧不清。

這一米陽光里,只有女孩細膩的聲線:「言格,你記得,答的時候不要急躁。」

「注意不要緊張。

「如果對方問了意外的問題,別慌亂。」

「急躁」「緊張」「慌亂」,這種詞真是太「適合」言格。他從容配合地聽著,就說了句:「嗯,知道了。」

他嗓音像瓷,又像慵懶的陽光,專註地回答,她反而一下忘了詞,不知接下來還要交代什麼。她又趕緊翻紙張,唰唰地響。邊翻邊輕輕吸了口氣,可腳還是在抖。

他低頭看著她,終於問:「甄意,你在擔心什麼?」

她一愣,仰頭看他,目光有些茫然,半晌又低下頭,捋一下耳邊的碎發,聲音又細又小:「我怕他們欺負了你。」

有一瞬,世界是安靜的。

言格看她幾秒,才輕聲道:「甄意,我沒那麼弱。」

「我知道啊,可……」尾音沒了,她沒繼續說。

「你要相信我,甄意。」

她「嗯」了一聲。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只是法庭上難免深挖細枝末節,那麼多旁觀者,他的性格,怕是不自在。

他手插兜,背身立著,又問:「他們能有你伶牙俐齒?」

「不一樣,」甄意癟嘴,有些委屈,更有些霸道,「我說得,別人說不得。」

「……是……你說得,別人說不得。」他看著窗外淡藍色的天空,緩緩地說。

是承認的。

良久,她在心裡搜颳了一圈,道:「沒什麼可交代的了。」

「你躺下休息一會兒吧。」言格說,轉身去客廳。

甄意的確是累了,這一場庭審耗費她太多的力氣,她躺在床上,一閉眼才發現好累,眼睛哭腫,便覺整個人都不舒服,睏倦而無力。

很快言格回來,手裡拿著兩個小袋子,坐在床邊,看一眼她紅紅的眼睛,說:「把眼睛閉上。」

甄意抬起腦袋一瞧,又乖乖躺下:「酒店裡怎麼會有冰茶包?」

他用茶包蓋住她的眼睛,探身過去一點點撫平邊角,說:「早叫人準備了。知道你會哭。」

黑暗中,他的聲音落在頭頂,格外輕沉好聽。

她的眼睛在一瞬間清涼舒爽起來,鼻尖還能聞到淡淡的綠茶香,裊裊的,愜意而沁心,昏昏沉沉的腦子也清明起來。

又聽他淡淡地說:「眼睛痛,就容易頭痛。敷一段時間再睡一覺,醒來應該會消腫。」

「你怎麼算準了我會哭。」她放鬆地躺在床上,覺得窩心極了,隔半秒,又有些懊惱,「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喜歡哭?他們都說,女人不要經常在男人面前哭,哭多了,眼淚就不珍貴。」

他只說了句:「看人是誰。」她條件反射地扭頭,又趕緊捂住茶包,漆黑中,他扶正她的腦袋:「別亂動。」

她問:「我以為你說看事。」

「嗯。」他重複了一遍,「看人。」

因為是甄意,所以每一滴眼淚都很珍貴,每一滴眼淚,都格外珍貴。

其實,比起林涵的死亡案,許莫的死亡案並沒那麼大的號召力和關注度。可因為之前那場庭審太過驚天動地,這次法院的氣氛絲毫不輸上次,甚至更甚。媒體民眾的焦點全不約而同放在甄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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