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寒星 第二十六章

一進家門, 就聽廚房裡傳來輕微的響動, 有人在做飯。

紀星原以為韓廷要帶她一道做飯呢。此刻一想也是, 他怎麼看都不是居家型的男人。一頓飯工序至少一小時,他沒那奢侈去浪費時間。

換鞋時,她好奇:「你會做飯么?」

「不知道。」韓廷說, 「沒做過。」

紀星嘲笑:「那你知道洗潔精是幹什麼的么?」

韓廷幽幽瞥她一眼:「漱口的。」

紀星:「……」

韓廷先上樓去洗澡。

紀星跑去廚房看, 廚師是位年輕男士,正給小番茄上塗橄欖油。他微笑:「就剩最後一道菜了。」

「哦。」紀星瞥見一旁料理台上放著筆記本,寫著各種食材的營養成分。原來韓廷吃什麼都由營養師搭配,並非他自主選擇。她問, 「你負責給他做飯啊?」

「是。」對方笑一下,問,「您是韓總女朋友?」

「你怎麼知道?」

「帶回家了難道不是?」

紀星較真:「那也可以是女性朋友?」

「韓總從沒帶過女性朋友回家。」

紀星一愣,心裡有絲得意, 偷了段小黃瓜咬著出了廚房。

蟲草雞湯,蘆筍鱈魚, 海鮮沙拉, 烤雞胸,烤番茄……

營養師做好飯了離開。

韓廷洗完澡,換了身睡衣下來, 整個人氣質都變了,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柔和。

紀星總忍不住看他,覺得他穿著睡衣頭髮半濕半乾的模樣像只溫暖無害的大狗,讓人想摸摸抱抱。

韓廷也察覺出她的反常, 但沒搭理。她腦子裡成天塞滿各種荒唐的鬼主意,他要時刻去揣測,能被她氣死。

紀星飯吃到半路,終於忍不住起身湊到韓廷身邊,摸住他一簇濕發,手指搓了搓——唔,手感真好。

韓廷:「……」

他眸子轉過去瞧她,眼神禁止,卻並不用力。她得寸進尺又摸摸他的睡衣,真舒服。這才滿足地坐回去,吃了一口大蝦仁。

晚飯後,韓廷得繼續工作。

紀星原本最討厭洗碗,但現在不正是甜蜜期么,打算裝模作樣收洗一下扮演賢良淑德,才碰到碗筷,韓廷說:「放著吧,阿姨會來收。」

「誒!那我不搶阿姨工作了。」紀星秒收手。

韓廷無聲地笑了下,沒話好說她。

上樓後,韓廷進了書房。他沒法拿整晚的時間陪她,在家也得處理工作。

紀星能理解。她隨他待在書房,簡單處理完星辰的幾封待辦郵件,便看書查資料,給自己充電。

兩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擾。

快十點的時候,韓廷還沒忙完,紀星便趴在桌上遠遠地瞅他,覺得他認真工作的樣子很性感。看一會兒無聊了,她偷溜去卧室洗了澡趴在床上看娛樂視頻。

正放鬆呢,床頭iPad響了下,蹦出一條待辦事項提醒:唐宋彙報。

紀星好奇地碰了碰,屏幕開了,是韓廷的日程表。

韓廷的作息時間非常嚴格,早上六點起床,看書學習,健身游泳,吃早餐;工作日八點半出門,接著是各項工作;中午有一個半小時在公司的午餐和午睡時間;下午工作到六點;不加班無應酬是六點回家,辦公至十一點;有應酬或加班則十點回家,夜裡十一點半睡覺。

休息日也是同樣的作息,只不過工作地從公司換到家裡。

紀星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時間表,驚訝於他的忙碌程度,更詫異他會比常人早起兩小時用來讀書健身。

想起自己賴床的日子,她有些慚愧,難怪她只是個普通人。

這麼想著,她又關掉視頻,跑回書房看書去了。

和韓廷在一起,時間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磨合。他能用於私人的時間極少,自由度不高,大抵是她在慢慢適應他的生活節奏。

兩人白天各自工作,晚上一起回家,自然而然成了半同居的狀態。

偶爾各有應酬,一天不見也行。

紀星倒不擔心韓廷,他不喜煙酒不喜聲色場所,有固定關係的情況下極重名聲,不會在外胡來。

而她應酬也更注意分寸,盡量少喝酒,且韓廷給她立了規矩:在外絕不可以喝醉。這是底線。他不容忍,沒得商量。紀星完全尊重他感受,不觸他逆鱗。就跟她不能忍受他跟曾荻有接觸,他就給予承諾一樣。

相互的。

十一月上旬,又是一個深秋。

以往這個時候是紀星最苦逼的日子,天冷得要死暖氣還不來。可韓廷家裡頭有地暖,何況被窩裡他的身體更暖。

紀星睡覺時喜歡抱東西,要麼抱他手臂,要麼抱他整個人。只是這擁抱往往要付出代價。她從不知道,她扭來扭去小考拉一樣纏著他,會叫他十分受用,總忍不住把她折騰得嗷嗷叫才罷休。

家裡以前不放安全套,後來都是阿姨買的。

有次紀星在超市採購的袋子里翻零食時,看到幾盒安全套:辣椒,冰點,顆粒,螺紋……她覺得這阿姨心很浪啊。

然而套子總是供不應求,全看阿姨勤快程度。到後來幾乎不怎麼用了,估計阿姨把所有種類買了個遍後失去了興趣。

工作上也同樣有了突破。星辰的骨骼融合器如願選報上「先鋒項目」,人工椎體等新產品也都通過質量檢測,開始新試驗了。可人事上遇到了點兒小意外。

那天紀星意外收到幾封匿名舉報郵件,舉報公司幾位員工,所犯問題不足為奇,都是些小毛病。

但互相揭發這行為卻不能不引起紀星重視,畢竟大半年來,星辰內部氛圍相當和諧。

她叫來蘇之舟和人事部主管,意外發現,被舉報的無一例外是獎金評定實施細則中受利最大的員工。由於他們工作能力太突出,得到的獎金能高出最差的員工四五倍。

部長實話實說:「細則出來後,公司氣氛有些不對勁,拿得高的當然開心,拿得低的就不樂意了。都是熟人,還想說要不重新換一套,平均點兒。」

紀星斷然拒絕:「已經發布的細則,朝令夕改是什麼道理?平均平是優秀員工的利益,他們的心情誰去安撫?再說了,渾水摸魚的人憑什麼佔用別人的功勞?」

蘇之舟比較心軟:「話是這麼說,但星辰很小,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同事之間也不是競爭,而是朋友。」

紀星沉默半晌,道:「同事之間,談及切身利益,沒人會是朋友。」

蘇之舟一愣。

紀星說:「你去隨便問一個人,小尚,他跟林子關係很好,他今年獎金有四五萬,林子才一萬。你問小尚願不願意勻出一萬給林子?」

蘇之舟啞口無言。

紀星說:「沒有一套規則能讓所有人滿意。往往被規則卡住的人才覺得不公。如果因為這部分人去損害適應規則的人,得不償失。星辰不是吃大鍋飯的地方,平均主義害處多大,不用我多說吧?」

蘇之舟點頭,懂了。

至於那幾封郵件,紀星不打算去深究發送人是誰。

她漸漸明白了:人心的灰暗地帶,是存在的。

只是當她望著百葉窗外仍和氣一團的員工們時,心裡難免複雜。

忙到下午,圈子裡意外炸出一條重磅消息:朱氏葯械涉嫌巨額行賄,現接受調查,全線查封。消息分析,朱氏葯械供貨鏈生產鏈因法律因素突遭切斷,資金鏈不日也將斷裂,很可能破產倒閉。幾千名員工面臨下崗失業。

朱氏葯械不是大企業,放在社會財經新聞上也沒人看,但在葯械圈內還是引起了一波小討論。很多人抱著看笑話的態度冷嘲熱諷:都是競爭對手,誰不樂意對方遭難呢?

但也有人說實話:官商勾結,最髒的就是葯械行業,哪家清清白白沒走過灰色途徑?明顯有人把他往死里整。在這兒落井下石,不如想想自己,別不知好歹得罪了人。

紀星莫名就想起上個月韓廷在茶桌上寫的字。

不知那個把朱氏往死里整的人,是不是他。

她打開手機想給他發消息,意外發現他頭像換了,變成當初她在德國給他拍的照片,逆光的巷子,他的背影。

紀星的頭像還是當初他在德國給她拍的笑臉,此刻一看,兩張照片背景里都有慕尼黑教堂的尖頂。

外人恐怕不會注意,這是他們的情侶頭像。

原本想說的話就沒說,變成了騷擾消息:「韓先生韓先生~~」

沒過幾秒,手機響了,正是韓廷。

紀星接起電話,驚訝:「這麼快?你沒在忙啊?」

「馬上。」他說,「等會兒要開很久的會,先和你說一聲。」

「噢。」

「過會兒……」他話沒說完,那邊有說話聲。

紀星忙道:「有事兒等忙完再說。先這樣吧。」

「行。」

紀星晚上不用加班,下班後看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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