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寒星 第二十四章

紀星推開包間門, 裡頭, 試驗中心的領導們正愉快交談。她一秒鐘換上標準的笑容, 朝眾人走過去。

坐下之後,她情緒卻有些不對,心思難以集中——只是兩天沒聯繫韓廷, 她像過了兩年。她原以為他很忙, 不料竟過得這麼「逍遙」。

塗醫生問:「怎麼了?」

她回過神,微笑:「好像喝得有點兒多了。」

「那你少喝點。」

「嗯。」紀星應著。可畢竟她有求於人,酒雖然可以少喝,桌上的氣氛卻也全指望她調動, 不可怠慢。

她打起精神,很快調整心情重新和領導們交談起來。

說話是件費力氣費腦子的事兒,得說得人心花兒開,又不能表現出太過低劣的奉承, 紀星覺得吃這一頓飯比熬夜還累,關鍵還時不時想起韓廷就在隔壁, 跟曾荻一起喝著茶, 心就跟針扎似的。注意力兩頭游移,她更累了。

……

韓廷喝著茶,並沒有看面前的曾荻。

他是半小時前收到的曾荻的消息, 沒有文字,就一張照片。

一桌子的男人,紀星立在中間,仰面喝著一杯酒, 周圍的男人們滿臉笑意。

第一眼的確叫人不舒服,他比較擔心她的酒量,怕她喝多了。而更叫他介意的,是曾荻。

她比他想像的還要放不下。

韓廷放下茶杯,問:「最近過得怎麼樣?」

曾荻輕笑:「你還關心我啊?」

韓廷不置可否,說:「你跟常河相處得還好?」

曾荻問:「你吃醋了?」

韓廷說:「那就好好處,別做對他不好的事兒。像上次拿同科的消息給我,這種事兒以後別幹了。」

兩人各說各的,他就是不搭她的茬兒,曾荻臉上笑容消失:「你這是給我安排下家了?」

韓廷一笑:「自然輪不到我安排。」

曾荻端起茶杯。她跟韓廷相處,一貫都是如此費勁。

她最擅端著架子,偏偏他比她更能端,看破不說破,對送上門來的麻煩統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怕她被刺激得不行說破了,他也一個太極綿掌給推回去。

她喝了會兒茶,看笑話似的說:「你不用去那邊看看?」

韓廷:「人工作應酬,我湊什麼熱鬧?」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曾荻心裡不暢快,說:「你最不喜歡我跟人應酬,倒對她寬容得很。」

韓廷沒說話,也懶得反駁。

曾荻追問:「你到底喜歡她什麼?能說給我聽聽么?」

我跟你說得上么?韓廷心想。

他不答,只道:「我今天來,就為說一聲。」他拿起手機,把她發給他的圖片消息給她看,點了刪除,「以後這種事兒別做了。不知道還以為跟蹤她呢?」

曾荻:「我跟蹤她?我犯得著嗎?也就是碰巧……」

韓廷:「說好了不聯繫,該利落點兒不是?」

「你……」曾荻彷彿還是無法接受,可又挫敗得無話可說,輕嗤一聲,「到底是比我年輕,討人喜歡。只是不知道韓總還打算玩多久。」

韓廷聽不下去了,略皺了下眉,說:「我跟她在一塊兒了。」

曾荻頓住,知道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眼睛失焦了一瞬,雖然扯著嘴角笑了一兩下,臉色卻相當難看,強撐著。忽放低了聲音,問:「你……有沒有……」她想要問什麼,卻也沒問,換了句話,問:「你會覺得對不起我?」

韓廷看她半晌,也是意識到太讓著她了,不禁涼笑一聲:「這話你怕是沒資格問我。」

曾荻被他言中,一時沒吭聲,喝了口茶了,說:「好歹我也跟了你兩三年,耗費了青春。」

韓廷:「我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可有沒有耗費,你心裡不清楚?」

曾荻不接話,她起初的確不夠專一,可她對他是不同的,她不信他不知道。她說:「你果然夠狠。是我誤會了,以為你對我有情分。」

「有資格講情分的時候,你要講交易;跟你講交易吧,你又要講情分。都隨你的意,有這麼好的事兒?」

曾荻啞口無言。

……

紀星那邊一番聚會下來,每個人都盡興而歸。

宴散之後,紀星起身送眾人出門,在走廊上卻正好碰見韓廷和曾荻出來。

紀星的目光與韓廷短暫對上,他相當平靜,看不出半點兒被「捉姦」的不適。紀星很快移開目光。

韓廷見她面頰緋紅,應是喝了不少,但人走得還算穩,沒什麼事兒。

紀星不跟他打招呼,他也沒開口。

倒是塗醫生說:「真巧,在這兒碰上了韓總。」

幾位領導也很驚訝,紛紛伸手:「幸會幸會。」

韓廷禮貌與眾人握手:「你好。」

塗醫生取巧地說:「韓總是星辰的投資人。」

劉主任愈發驚訝,扭頭看紀星:「都沒聽你提起過啊。」

韓廷看了紀星一眼,後者只是對劉主任乾笑著,沒看他。

劉主任說:「原來是有韓總投資,難怪星辰發展如此迅猛啊。」

紀星不吭聲。

韓廷淡笑:「言重了。星辰的事兒我倒沒怎麼管過,都是這幫小孩兒自己鬧騰,搞出了點兒成績。劉主任該如何對待便如何對待。做得好了誇一誇,不好了麻煩給些提醒,幫助他們成長。」

劉主任道:「是啊。星辰有實力,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們也沒幫上多少,算是互利共贏。」

紀星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有韓廷這樣的輕鬆自如。

兩撥人簡短閑聊,到了大廳才分開,紀星看了韓廷一眼,他也看向了她,但什麼也沒說,先和曾荻出去了。

紀星一瞬間恨不得咬死他。

可她還得對領導們微笑,親自到門口送客。

有位領導或許酒喝多了,上車前和紀星握著手,好半天不鬆開,講了一堆鼓勵的話,關門前又在她手背上拍摸了一道。紀星有些抵觸,卻也只能佯作不知,乾笑著承受,默默抽回手,對著開遠的車揮手再見。

直到車開走了,她才放下有些發酸的手臂,臉上笑容散盡。

秋風吹著,她有點兒冷。一回頭,就見韓廷插著兜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目光涼淡看著她。

紀星一見他那眼神,就知道剛才的事他看到了。

不知是酒精還是報復心作祟,她忽然覺得很痛快:惹怒了他。

她心想,氣死你,氣死你最好。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站著,餐廳內的燈光投射出來,亮白一片鋪在兩人中間。誰也不講話,誰也不朝誰邁進,就那麼僵持著。

最終,韓廷拔腳朝她走過來,到她跟前了,問:「不冷么?也不把外套穿上。」

他如此平靜隨意,紀星腦子裡頓時一炸,道:「怎麼不送你前女友回去呀?」

韓廷俯視著她,淡淡問:「誰是我前女友,我倒不知道了?」

紀星皺眉:「曾荻!」

韓廷說:「她不是。」

隨隨意意一句話又把她給堵了。這人講話最善避重就輕,逗小孩兒似的。

紀星憋著一肚子氣瞪著他看,以為他接下來要解釋一下為什麼這些天不聯繫她,為什麼會和曾荻單獨約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他沒有,只說:「把衣服穿上。」

紀星咬了下牙,問:「你來這兒找她幹嘛?」

「談點事兒。」韓廷說,「你該不是吃醋了?」

「吃醋?」紀星被他這淡定的態度刺激得跳腳,一時口不擇言,「我吃什麼醋?至於嗎我?反正也就是試試,成不成還不一定呢!」說出口自己也有些心驚後悔。

但韓廷居然沒惱,他瞧她半刻,說:「那倒是。」

「……」紀星一時氣得啊,抿緊了唇,死盯著他。半刻,突然轉身就走。

韓廷捏住她手腕將她扯回來,低聲道:「我跟她現在半點兒關係沒有,喝個茶你也能跟我鬧。你盛裝打扮成這樣跟一群男人喝酒,我要照你這脾氣,是不是得鬧死你?」

紀星憤道:「你亂說什麼,我這是工作!」

韓廷:「你這工作裡頭還有摸手呢?剛那男的是誰?」

紀星下巴一抬,居然有些挑釁:「和你一樣,上級領導!」

韓廷沒說話了,臉色平靜得仍是沒看出半點情緒。他自上而下緩緩掃了她一眼,從她細細的眉毛到紅紅的嘴唇,從露出的一字肩到裙擺下光潔的小腿,他眯了眯眼,忽說:「學聰明了,嗯?」

紀星一愣,猛然明白過來了,紅著臉道:「你什麼意思?」

韓廷幽幽看著她,不說話。

紀星到底是沒他沉得住氣,說:「你說我故意穿這樣惹了是非?」

「我可沒說。」

「你就那意思!」

「什麼意思重要麼?」韓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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