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亨伯特·亨伯特 第十三章

「不可能, 不可能!」

此時已經過了午夜, 少年宮的行政負責人明顯是被人從睡夢中強行拎出來的, 一雙睡眼腫到了眉骨上, 襯衫扣子驢唇不對馬嘴, 腳底下乾脆趿拉著一雙拖鞋:「這裡一天到晚進進出出多少孩子?安保都是最嚴的, 連家長進出都得登記, 監控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您說這裡頭有人販子, 開什麼玩笑?我用腦袋擔保,絕對不可能!除非那孩子是自己抬腿走的, 要不然就是外星人入侵地球, 也進不來咱們學校!」

「陶副,我們剛才通過張雨晨手機上的追蹤軟體遠程開機,已經搜到了大致定位,在白桃巷附近!」

「白桃巷,」陶然一愣, 「怎麼會在白桃巷?」

白桃巷距離這裡的少年宮大約有三站遠, 是本市一處著名的小商品集散地, 不少網店在這營業,常常通宵徹夜的營業, 有批發衣服的、有把小飾品按斤稱著賣的,大包小包的批發商到處亂竄,稍一不留神, 就會著了扒手和騙子的道, 又熱鬧又混亂。

對於自己偷偷跑出去玩的孩子來說,白桃巷太混亂了,也實在沒什麼好玩的,而對於誘拐兒童的變態來說,白桃巷又太人多眼雜,風險未免過高。

陶然用力一掐鼻樑:「慢著,你先讓我想想……」

他話音還沒落,晨晨的媽媽已經撥開了兩個刑警沖了過來:「陶警官,我聽見了,是不是定位到晨晨的手機了?她在哪?」

半夜臨時趕來的郎喬趕緊過去,攔住她小聲勸慰。

「我明明跟她說了呀,我每天都在跟她講,出去要注意安全,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不要去不熟悉的地方,臨時有什麼事,要隨時給大人發信息,我說得自己都覺得煩,要是這張嘴是鐵打的,都已經磨去一層了……」

常寧一手抹掉眼淚,一手拉著她:「小姑,您別這樣。」

陶然一看見常寧抹眼淚,本來三分的焦躁暴漲到了十分:「小喬兒,你留在這調查監控錄像,你們幾個跟我走,去白桃巷。」

警車從夜色中流星似的划過,四輪幾乎要離開地面,三站的路,五六分鐘已經趕到,馬上要換季,最早一批秋裝即將上架,白桃巷快要擠成「白毛巷」,摩肩接踵的買賣人憑藉呼吸就創造了局部的城市熱島。

人在其中穿梭,不到三兩分鐘,已經擠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陶然茫然四顧,問技術人員:「能把範圍再縮小一點嗎?」

「正在靠近白桃巷西口,」技術人員的聲音在他耳機里響起,「對方現在還沒發現手機是開的,陶副,您得儘快。」

陶然沖手下幾個人遞了個眼色,幾個人立刻默契地分頭行動,從幾個方向靠近白桃巷口西側,陶然邁開腿跑了出去,目光掃過每一個與他擦肩而過的人。垃圾車、小貨車、一人高的貨袋……所有可能藏匿人的地方,一處也不放過,挨個搜查過去,雖然沒有人拉響警笛,但這一通飛快地搜查下來,白桃巷裡的氣氛陡然緊張了。

突然,陶然的耳機里傳來技術人員的警告:「陶副,對方發現異狀,關機了!」

陶然緊繃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周遭,正好落在一處大垃圾箱旁邊,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無意中抬頭,兩人正好對視了一眼,那男人停頓了一秒,繼而看清了陶然的制服,把手裡一樣東西扔下,撒腿就跑。

他扔下的東西正是一支白色的手機,背後貼滿了亂七八糟的小貼畫。

陶然瞳孔一縮:「站住!」

迎面一個批發商正好推著小貨車走過,那男人輕車熟路,猴一樣一腳踩上了貨車邊,在推車的女人驚叫聲里,小推車上的衣服山崩似的掉了一地,旁邊一輛艱難行進的「電驢子」連忙一個急剎車避開滾到輪下的東西,破口大罵。

混亂中,那男人已經一步跨上了街邊的護欄,身形一晃翻了過去,眼看就要橫穿馬路,旁邊一個小路口猛地躥出一個人高馬大的警察,捉小雞似的一把揪住他的後頸,反手一擰,把人按倒在地,陶然回身撿起那部被丟在一邊的白色手機,重新開機,桌面正是晨晨的貓臉自拍照。

他長吁口氣,大步走到已經被控制住的男子身邊:「人呢?」

那男人被撲倒的時候碰傷了鼻子,五顏六色地一抬頭,他沖陶然露出了帶著哭腔的哀求表情:「我我我我錯了,政府,我這次保證痛改前非,再也不幹了……哎喲……嘶……您、您輕點……」

陶然一把揪起他的領子:「那女孩呢?」

「啊?」

此時,駱聞舟已經開車趕到了少年宮門口。

郎喬一眼看見熟悉的車牌,三步並兩步地趕過來:「老大!」

「什麼情況,陶然呢?」駱聞舟說著,又回頭衝車里擺擺手,「你先在車裡坐著。」

車裡的人沒聽他那套,吊著一條胳膊走了下來。

郎喬不由得一愣:「喲,費總,你這……怎麼還『盔甲在身』了?」

「小事故,」費渡抬頭掃了一眼少年宮附近的建築,「有消息了嗎?」

郎喬還沒來得及答話,一輛吱哇亂叫的警車就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少年宮門口,陶然和幾個刑警面色凝重地下了車。

見駱聞舟投來疑問的視線,陶然搖搖頭:「晨晨的手機被盜了,老油條,慣犯,剛從拘留所放出去,他說是有個女孩在路邊系鞋帶,手機放在旁邊的石頭花壇上,系完鞋帶她就自己走了,把手機忘在那了,所以他只是『撿』的。」

駱聞舟:「哪條街?什麼時候偷的?」

「應該就在少年宮附近……」陶然用力擼了一把自己的頭髮,眉頭系成了一團,「那小子身上搜出了七八部準備出手的手機,都是今天一天的業績,具體時間地點他自己也說不清。」

「哥,」費渡在旁邊問,「你在慌什麼,怎麼了?」

「我問過常寧,晨晨今天穿了一條碎花裙。」陶然的臉色很難看,聲音壓得又快又急,「如果真是……兇手五天之內連續綁架兩個孩子,這個頻率太高了,說明曲桐已經百分之百……晨晨是五點前後被綁架的,到現在已經超過七個小時了,很可能也……」

「噓——」費渡拍拍他的手臂,「你鎮定一點。」

「我有什麼好不鎮定的?」陶然苦笑,「我又不是孩子家長——這些猜測我到現在都沒敢跟晨晨家裡提……你上次跟我說的可疑人物是個老頭對嗎,你確定嗎?」

「不確定,離得太遠了,」費渡說,「晨晨是個敏感的女孩,我上次警告她注意安全的時候嚇著她了,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就忘了,包括老人和熟人在內,我相信她都不會毫無防備,就算有人騙她出去,她也不會忘了給家裡人發信息。」

「陶副,畫室監控里找到了那孩子!」

陶然猛地轉身,剛要抬腿走,駱聞舟一把按住他肩膀:「交給我,你負責和小姑娘家長談談,看孩子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家長有沒有得罪什麼人、他們家庭關係怎麼樣——我們不能遺漏任何可能性。」

費渡靠在一邊:「需要我幫忙嗎?」

駱聞舟猶豫了一下:「你算幹什麼的?」

費渡很不要臉地回答:「我算親友團。」

駱聞舟伸出一根手指,略帶警告地虛點了他一下,到底還是沒說讓他一邊涼快去。

畫室的監控非常清晰,四點半左右的時候,其他孩子陸續被家長接走了,晨晨一個人坐在教室里,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老師留下的畫冊,不時往窗外張望,十分鐘的時間裡,她凝視窗戶的時間就有五分鐘以上。

駱聞舟疑惑:「她看什麼呢?」

郎喬:「鏡子。」

駱聞舟一臉莫名其妙。

「小姑娘把玻璃窗當鏡子用呢,看風景只要扭頭就行了,用不著整個人扭過去還湊近,她還用圓珠筆卷了發梢,」郎喬說,「女孩都懂的……咦?」

她話音沒落,就看見晨晨突然坐直了,整個人略微離開椅子,忽然一笑,站起來飛快地收拾東西跑了——角落裡的記錄顯示時間是四點四十左右。

駱聞舟立刻抬眼去看畫室所在位置,窗戶正對操場。

距離操場最近的建築上的監控也迅速調了出來,能看見晨晨很快跑出了教學樓,朝操場上一群聚在一起的孩子們過去,攝像頭離得有些遠,只拍到了她在那群孩子堆里逗留了片刻,然後和其中幾個女孩一起往監控死角走去,很快離開了鏡頭範圍。

依照現場判斷,她們去的方嚮應該是少年宮西北角的一排紅色建築。

「什麼情況?」駱聞舟皺眉問,「負責人不是說園區內無死角嗎?」

「西北角那排紅房子是公廁,沒裝攝像頭。」

「那他媽不早說!確定監控視頻上那幾個孩子的身份,立刻找他們問——把地圖拿過來。」

少年宮西北角連著一個小公園,管理十分稀鬆,外圈的草坪已經被散步的居民踩得亂七八糟,腳印與狗屎相得益彰,深處則沒人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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