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於連 第二十九章

陳媛生前一定知道自己的任何私人物品都逃不過, 甚至身邊的近親屬都會被人盯上――西區出了何忠義的事, 立在風口浪尖上的那幾天, 王洪亮緊張之下, 連一無所知的陳振身邊都有人盯梢, 何況當時涉入更深的陳媛?

她一個遠近無援的女孩子, 究竟是怎麼躲開王洪亮的天羅地網, 去跟崔穎暗通條款的?

王洪亮他們有沒有深度調查陳媛聯絡過的人, 暫時不知道, 但他們起碼暫時看來和崔穎相安無事,為什麼?

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王洪亮他們那幫孫子都缺心眼, 要麼則是他們自以為已經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

陳媛當年曾經通過某種方法,把某種東西送到了崔穎這裡,過後沒多久,陳媛就死了,王洪亮他們那伙人也相當消停, 沒有動崔穎——這又說明什麼?

駱聞舟眼神微冷。

兩種可能:第一, 眼前這個涉世未深、一試就知道深淺的女孩子出賣了陳媛。

第二, 崔穎驚慌之下,把整件事託付給了一個自己很信任的人——也就是趙浩昌。

趙浩昌不管因為什麼, 把陳媛賣給了王洪亮。

這時,一通來自市局的電話打到了陶然手機上,陶然接起來默不作聲地聽了一會, 低頭在手機上打字給駱聞舟看。

「吳雪春剛才在醫院錄完了口供, 指認黃敬廉等人為販毒網路提供保護,參與抽成,但是她沒見過王洪亮。」

駱聞舟略微皺眉。

陶然字打得飛快:「至於陳媛,她說那叫『鮮兒』,吳雪春的原話是:黃上面還有個不露面的人,嫌場子里的姑娘臟,平時只喜歡玩外面的,遇上不好『調教』的,就會用一點葯,玩膩了人也廢了,到時候就會丟到他們那裡。」

「吳雪春說黃敬廉他們中有個人喜歡錄像,根據指認,我們在那個人的電腦上搜到了一些視頻,大部分是聚眾吸毒淫亂的,其中有一段拍到了陳媛,法醫根據圖像判斷,她當時很可能已經死了。」

駱聞舟遞給陶然一個疑問的眼神——黃敬廉交代了嗎?

陶然搖搖頭。

駱聞舟默不作聲地把煙盒轉了幾圈,突然開口說:「讓他們把那段視頻傳過來。」

他弔兒郎當的態度陡然嚴厲起來,把崔穎嚇了一跳。

崔穎身上學生氣很重,長發,戴一副秀氣的眼鏡,有一點咬吸管的習慣,睜大眼睛看過來的時候,裡面有一股不諳世事的天真。

天真的坐在這裡一驚一乍地喝飲料,不天真的已經死了。

「傳過來給她看看,」駱聞舟一反方才的插科打諢,伸手把桌上的飲料推開到一邊,「崔穎,我不想跟你兜圈子了,現在老實告訴你,你這位趙老師已經被捕了。」

崔穎睜大了眼睛:「什……」

陶然手機振了一下,一段截取的視頻文件傳了過來,駱聞舟接過來,打開後直接推到崔穎面前,畫面上光線晦暗,群魔亂舞,尖叫聲此起彼伏,錄像的人手舞足蹈,鏡頭看得人頭暈。

一個男人晃晃悠悠地從一道小門裡出來,沖著鏡頭招招手:「你們看看,這個好像不行了。」

他話沒說完,已經神神叨叨地自己笑了起來,這迷之笑點是典型的吸毒過量癥狀。然後他一彎腰,從身後的門裡拖出了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

崔穎不知道這是什麼限制級鏡頭,下意識地就想移開視線,駱聞舟卻緊緊地盯著她:「趙浩昌涉嫌謀殺,拋屍,綁架誘拐等多項罪名。」

崔穎的手腕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接著,手機視頻的鏡頭霍然拉近,拿著攝像機的人在背景音里笑嘻嘻地發嗲:「讓我拍一下,讓我拍一下嘛。」

鏡頭一邊上下起伏地跟著陳媛的屍體,一邊沒完沒了地對著她的臉和隱私部位拍,崔穎一把捂住嘴,看起來快要吐了。

與此同時,駱聞舟一拍桌子:「你看清楚,陳媛就是這麼死的。」

崔穎猛地站了起來。

駱聞舟:「她信任你,把一樣很重要的秘密交給你,你居然轉手就給了一個人渣!讓她落到這種下場。」

「不、不是……」崔穎聲氣微弱地搖著頭。

駱聞舟不留情面地反問:「不是他出賣了陳媛,難道是你?你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什麼她給你打過電話沒幾天就死了?」

萬年陶白臉悄悄進入狀態:「你別嚇唬她——姑娘,陳媛最後一次和你聯繫,之後不到兩個禮拜,就意外身亡,這一點我搭檔沒騙你——你們倆感情好嗎?」

崔穎踉蹌著跌坐下來:「你們胡說,趙老師不是那種人……」

陶然輕輕地問:「那他是哪種人?」

「他很成熟,也很冷靜……他、他對我說,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他一點也不覺得驚訝,現實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那些僥倖成為食肉動物的人,就是會毫無憐憫地分食獵物的血肉……」

「能捕獵豺狼的,只有虎豹,做為一隻兔子,只能等,等合適的時機,或者自己成為虎豹。」崔穎帶著哭腔說,「他說那些警察都是垃圾,他不可能跟他們同流合污的。」

她話已經出口,才意識到面前的兩個人也是警察,連忙咬斷了話音,哽咽著不吭聲了。

陶然:「你相信我們嗎?」

崔穎用力揉著衣角。

「你的趙老師現在已經是虎豹了,」駱聞舟冷冷地說,「昨天晚上花市東區跳樓未遂事件在朋友圈刷屏,你沒看見?」

陶然緊接著說:「趙浩昌殺了人,並且把他拋屍到了所謂『金三角空地』――看你的反應,你知道這地方?」

崔穎抽了一口氣,看起來好像僵住了。

陶然把聲音放得更低:「怎麼?」

「他……他跟我開玩笑的時候說過,要是殺了人,小心地避開他們,丟在他們的交易地點,那些垃圾肯定連查都不敢查……」

「崔穎,」駱聞舟沉聲問,「你到底給趙浩昌看過什麼?」

「一段視頻,」崔穎六神無主地說,「只有一段視頻。」

她說著,一咬牙,從脖子里勾出了一條紅繩,繩上拴了一根雞骨頭形的護身符,她將那根小骨頭從中間一分為二,裡面是一塊袖珍的U盤。

就在駱聞舟感慨這傻孩子有點什麼東西居然貼身放著的時候,郎喬帶人來到了趙浩昌的家。

那裡窗明几淨,裝修審美偏向於西化,有巨大的落地窗和酒櫃,位於繁華地段的一座大高樓上,有一覽眾山小的視野。

乍一看,他家裡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就是一個典型的城市中產之家。

搜查人員翻來覆去,終於確定這屋子既沒有密道也沒有不為人知的保險柜,它乾淨得就像個酒店的樣板間。

「什麼都沒有,」郎喬站在採光良好的客廳里,叉著腰給駱聞舟打電話,「柜子、櫥子……床底下都翻了,都是普通商品樓,開發商交房的時候好幾百套都長一樣,不可能單獨給他開闢一個密室出來。總共就一百來平,我們一寸一寸地查過來的,除非他們家有個任意門,否則不可能藏匿東西。老大,我查過了,除了這裡,趙浩昌名下沒有其他房產,如果真像費總猜的那樣,他會把那麼變態的東西放在別人的地盤上嗎?」

「哦,對,」郎喬頓了頓,又補充說,「當年縱火案的相關材料也傳過來了,沒什麼有用的,一個是時間太長,一個是當時村民們都說是傻子乾的,也沒仔細查,就有幾張現場和縱火者的照片。」

照片上的傻子確實是一副缺靈魂短智慧的相貌,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大棉襖,一對套袖只剩下了一隻,髒得沒眼睛看,得非常仔細,才分辨出一點小碎花。

駱聞舟略微頓了一下:「你稍等,通過一下視頻申請。」

郎喬一愣,點了通過,發現視頻那頭對著一個電腦屏幕。燕城市局中整個刑偵隊——連同陸局一起,都圍在旁邊。

電腦上正在播一段視頻,畫面是用針孔攝像頭拍的,剛一開始對準了一片模糊不清的黑色背景,隨後響起一聲尖叫,一個披頭散髮的年輕女人猛地撲到屏幕正中央,她眼神渙散,臉色慘白,拚命向前伸出了一隻手,又像渴望,又像是推拒。

這時,畫面外有個人說:「差不多了,給她吧。」

攝像頭緩緩地轉了個角度,拍到了說話的人——正是王洪亮,旁邊還有個黃敬廉,正彎著腰低聲和他說著什麼!

整個辦公室低低的抽氣聲響成了一片。

陸局抬起手一砸桌子:「這回他跑不了了!」

攝像頭重新對準那女人,往前走了幾步,接著,一個托盤從鏡頭前閃過,一雙手拿起了上面的注射器——

片刻後,焦躁不安的女人長長地出了口氣,痙攣似的抽動了一兩下,臉色放鬆了下來,露出優美清秀的輪廓。

她一動不動地趴在一個小榻上,和鏡頭這邊的人對視良久。

忽然,鏡頭猛地晃動了一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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