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五天,林亦揚再次拿下一個147桿滿分。
他職業生涯第三次滿桿,在同一場公開賽上。簡短的間隔,點燃了球迷的熱血,包括不關注斯諾克的人,也刷出了一個又一個有關於林亦揚的話題。
第一年回歸本土賽場,就用驚人的成績在刷新著記錄。
孟曉東和江楊也是一路高歌猛進,帶領新人在這一屆的中國公開賽上,拿出了本土選手的最好成績,在主場上為中國觀眾獻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精彩時刻。
最終孟曉東和江楊止步於四強,林亦揚進入總決賽。
殷果本以為自己能趕上總決賽,可是9球協會臨時決定,把集訓時間延長。也就是說,這一次林亦揚回到祖國賽場的第一次公開賽,她全程錯過了。
決賽那天,集訓結束。
殷果沒時間回家,世錦賽的動員大會開完,就要飛去美國公開賽。
她坐在第一排,正對著體育局的領導們,其中一個還是自己親媽,真是一點多餘的動作都不敢有,也看不到時間……
心一直懸著,高懸著。
領導講話完畢,全體起立鼓掌,殷果馬上起立,鼓得比誰都起勁,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她更盼著這場動員大會結束。
「好了,大家解散吧,都去休息休息,」面容慈祥的協會會長告訴大家,「下午不少人要去機場了,就不多說了。」
眾人原地解散。
殷果看媽媽也沒空理會自己,撥開人群就往外快步走,一出門,直接沿著樓梯跑上去一層,邊跑邊掏出手機。
根本不用刷網頁,微信直接爆了。
所有人都在給她發消息,包括鄭藝和表弟孟曉天,她竟然一個都不敢點開看。
二樓的窗戶是敞開的,風吹在她臉上,也無法消散面頰的熱度。
突然,一個新消息跳出。
Lin:不恭喜我?
心臟猛地收縮著。
她捂著嘴,喜悅的眼淚衝出眼眶,一秒都沒有,就全衝出來,流到指縫裡。他奪冠了,林亦揚奪冠了,他拿下了中國公開賽的冠軍!
殷果怕被一樓路過的領導看到、聽到,躲在牆邊上,右肩壓在牆壁上,想控制自己的感情。在樓下領導們說笑著走向大門外的一刻,林亦揚再次發來了微信。
Lin:想你了。
她握著手機,哭成了一個傻子。在奪冠後,在舉起獎盃之後,他在說想她。
這比任何一句煽情的話都動人。
這個大傻子從來都不懂如何煽情,從來都是用最樸素的,真心實意的平常話、平常事讓你知道,他有多在乎你。
體育館內,觀眾已經散場。
拿了冠軍獎盃的男人坐在北面第一排,獎盃在身旁的一個座椅上,西裝馬甲也脫了,在獎盃旁。他兩隻手臂搭在一左一右的椅背高處,靠在那,放鬆地看著空無一人的賽場。
綠色的球台,在賽場正當中。
「幹什麼自己坐著?」江楊在身後問。
「累。」他多一個字都懶得說。
「沒和女朋友打個電話?」身後人又問。
林亦揚右手握著手機,也在等殷果的迴音:「下午她們動員大會,世錦賽的。」
話音未落,微信提示音響起,連著無數條。
無數的[愛心]在刷屏著。
林里的果:我沒想到,你真能拿下這一站冠軍……
林里的果:你是最棒的。
林里的果:真的和做夢一樣。
林里的果:哭傻了,讓我緩緩……
又是一堆[愛心]表情,發個不停。
林亦揚看著手機屏幕的刷屏,在笑著,想像她一邊哭一邊發這個的樣子。
身後有笑聲,還不止一個人的。
他回頭一瞅,東新城的全在,從大到小,從這一輩到下一輩都在,原本都是輕手輕腳站著,一星半點動靜都沒。這一被林亦揚發現,全都笑了,紛紛叫著「六叔」,「六哥」」……
一時間,北面看台熱鬧了。
林亦揚好笑地瞅著他們,起身,指了指獎盃,對江楊說:「幫我拿回去。」
說完,就手撐著欄杆,從看台跳了下去,雙腳落到地板上,頭也不回地走了。當年他第一次拿下全國總冠軍是13歲,也是用這種方式來慶祝的。翻下看台,脫掉西裝馬甲,穿著廉價布料的襯衫和不合身的西褲,從贏了的賽場當中穿過。
江楊兩手撐在欄杆上,望著他的背影。
過去的少年,腳步快,現在的男人也走得快,但前者更意氣風發,後者更沉穩有力。
俱樂部的教練給大家辦理完登記手續,出關後眾人就原地解散了。
全跑去免稅店採購。
殷果在登機口附近的一排座椅的角落裡,最裡邊那個休息。
微信里,鄭藝發來一條消息。
鄭藝:你男人牛了,刷屏了。
鄭藝還是圈外人,她的朋友圈才是刷了屏。
殷果喝著飲料,在想他人到哪了。
彷彿是一個心靈感應,沒多會兒肩上就有男人的手按下來:「等著急了?」
聽到林亦揚這句話,她懸著心終於安穩了。
她看看四周圍,尤其是免稅店,在看隊友們在哪。
「你過來,先繞過來。」她拉他的手腕。
林亦揚被她拉著,從後一排繞了到前面。上午在賽場的正裝沒換,西褲黑皮鞋和白襯衫直接過來了,只是襯衫領口解開,袖子挽高了點,中和中和過於嚴肅的著裝。
他坐到她身旁,沒等坐穩,手心裡被殷果塞了一個黑口罩:「先把這個戴上。」
林亦揚匪夷所思看手裡的東西:「幹什麼?」
「快點戴,」她小聲催,「這趟飛機好多同行。」
他今天風頭正盛,剛奪下中國公開賽的冠軍的明星球員,網上正在被刷屏。
這個登機口一會就會有很多飛往美國參加9球公開賽的同仁,去年報名的不多,今年很多,還有很多新人,很多沒在去年休息室里見過他的。雖然北城俱樂部的一些人會私下裡流傳林亦揚是小師妹的人,但這麼明目張胆作為家屬隨行,還是太扎眼了。
林亦揚將那個口罩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無奈一笑,還是選擇戴上了,擋住了下半張臉,純粹是掩耳盜鈴。遮住了下半張臉,他拿眼瞅著她。
兩個人一整個月沒見過了,難免想要多看對方几眼,只露出雙眼更像是暗地的眉目傳情。
「我媽今天和我說,賀老給她打了幾個電話敘舊,全在說你。」她低聲說。
「老師聽江楊說起你和我關係,是挺高興的,」他說,「讓我有空一定帶你去家裡。」
他話音被口罩擋著,低了幾度。
「去你老師家?」她驚訝。
「對,」他不覺有什麼,「也去不了外面,年紀大了,走動不方便。」
「不是,我不是想去外邊,」她解釋自己的驚訝,「從十歲打球開始,就聽身邊人說你老師,沒想到真能見到。」
他不置可否:「你是他嫡系徒弟的女朋友,去見應該應份。」
雖這麼說,但還是玄妙。
她實話實說:「認識你之前,我以為賀老的徒弟都是大叔大伯,最小的江楊也比我哥大六歲。沒想到過還有你一個漏網之魚。」
林亦揚點頭,摸著她的腦袋說:「我輩分一直高,不過你叫哥就行,不用叫叔。」
殷果窘得笑,拍開他的手,嘟囔了句:「大尾巴狼。」
兩人沒說幾句,大部隊已經回來。
林亦揚自覺自發地兩手插著西褲褲袋,自然而然像個陌生人一樣從她身邊的位子起身,到落地玻璃前看著停機坪。
看這個背影和臉部輪廓,還有那一身標誌性的襯衫西褲,外行認不出,業內一眼就辨出了真身。殷果的師姐和她玩笑:「家屬隨隊?」
「嗯,」她也沒法不承認,「他比賽完……也沒正經事。正好回紐約看看老朋友。」
師姐給她豎了個大拇指:「可以。」
一奪冠慶功宴都沒參加,帶著行李直奔機場陪女友打比賽,真可以。
另一個師姐也很讚賞這種自覺的家屬:「你倆認識時候,算是女強男弱吧?小果,你怎麼看上他的?一眼就看出潛力股了?」
誰知道,估計真是……看臉?
這邊在探討林亦揚和殷果的感情開端,那邊,東新城的一群人過去,按規矩在和林亦揚打招呼,在此起彼伏的又是「六哥」和「六叔」……林亦揚答應了兩聲,越發覺得臉上的黑口罩純屬多餘,直接給摘了。
他和陳安安交代著,下回不用讓大家都來招呼。
陳安安把這話琢磨半分鐘,認真說:「那不可能。東新城講究尊師重道,前輩為先。」
林亦揚了解面前這個軸孩子,不和他辯論了,指登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