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者歸來日 第二節

林亦揚外套里,T恤上他的味道像一劑安定,讓她的心漸漸平穩下來。

他放開了殷果,看她鼻尖都是紅的,眼也還紅:「好像長開了,更好看了。剛走出來都沒敢直接認。」

知道他在說好聽的,可還是受用。

兩人相對著看了幾秒後,他視線從她紅紅的額頭上滑過,是剛抱得緊,壓得,轉而才滑到身後的那些兄弟身上。

江楊在殷果身後笑著說:「你們聊,我們早見過幾回,不新鮮了。」

「是啊,」吳魏附和,「倒是安安,從美國回來就沒機會碰上。還有林霖,一直沒見到吧?」

林霖抱著雙臂,隔著他們這些大男人看了幾眼林亦揚:「也沒怎麼變,好了,看完了。你們繼續。」

大家笑,主動給小情侶騰出時間說話。

只有陳安安挺認真地給他們算:「賽程排這麼緊,你和嫂子都沒怎麼碰面吧?」

陳安安打心眼裡把殷果當嫂子,說完,還去看殷果。

「嗯,沒怎麼見,」殷果說,「還沒我哥見他的次數多。」

這一年,林亦揚在賽場,她也在賽場,像在兩個平行的世界。

他們這種運動員,和F1賽車和高爾夫類似,有自己的一整套比賽、贊助商體系,他們的生活就是儘可能多去報名、參加協會認可的大賽,賺獎金,拿積分。

斯諾克和九球不是一個協會,一個是英國,一個是美國,也不是一個積分榜,完全是不同體系。所以他參加什麼比賽,和殷果一點關係都沒有。

兩人唯一有交集的就是他還打九球,但林亦揚參加的又是美國本土的九球比賽,還有當地各州的區域賽。這些比賽也和殷果沒什麼關係,就像她參加國內、省內的比賽,都是對內不對外。

當然,也會有紛繁複雜的混合大賽,通常會有協會不認可、不納入積分、管理太差、獎金過低等等問題,林亦揚和殷果在世界榜單上排名已經很高,基本不去這類比賽。

不過,既然林亦揚回國了,如果有需要代表國家出征的大賽,還是有機會一起集訓,一起比賽的,也要看兩人能不能都加入國家隊。

這都是以後的事了。

……

江楊安排了車來接,大家一道出了機場,去地下停車場。

電梯載滿了人,再有孫堯推著一個大行李車上去,林亦揚瞧著這架勢是要超載,帶著殷果去坐下行電梯。

殷果其實只能送他到停車場,俱樂部也有夜班的司機在,要送她回家,只要不比賽她無論多晚到,都不能在外過夜。

還在想著,等大家上車時再說,可電梯還沒到底,她就看到表哥等在那了。

他怎麼來了?

這一年孟曉東在境外請了個教練,進行封閉訓練和比賽,也沒回國,殷果不光沒見到林亦揚,也沒機會見表哥。猛見他出現,又是難得穿一身休閑服,立在電梯下,嚇了一跳。

這可是凌晨三點多。

停車場獨有的汽油味混雜水汽的味道,瀰漫在四周,殷果覺得表哥的目光不是對著自己和林亦揚這裡的,而是後頭。她回頭看。

原來林霖和陳安安兩個也沒擠上去,綴在倆人身後,隔了十幾節電梯踏板,也跟了下來。林霖在女孩子里個子很高,和陳安安差不多上下,殷果頭回見她是在杭州比賽的場館裡,印象頗深。

當時殷果的第一個念頭是:難怪會有東新城「雙林」的說法,都有著讓人見過就忘不掉的臉。當年歲積累上來了,你誇他們長得好看都覺得用詞太單薄,還有氣質糅在裡面。

孟曉東在看林霖時,林霖沒躲避,微微笑著,問他:「來接你妹?」

「對,」孟曉東在瞅著她,「你怎麼樣?身體?」

「挺好的。」

殷果看見孟曉東蹙著眉,多瞧了一眼林霖的腰,她被表哥眼神提醒,留意到林霖穿著的白色小羊皮皮衣里,是高腰的短袖。若隱若現露了一截皮膚,不細看,看不到。

她心裡想,林亦揚和吳魏在那個清晨講述的故事裡,一定是省略了要緊的沒說。

不過從那一眼後,孟曉東就不再理會林霖,做出了一副著急走的架勢。

「再不走,你媽又要給我打電話了,」孟曉東對林亦揚解釋,「本來是讓俱樂部的司機接她,怕司機看到航班號,發現時間不對,以後說漏了嘴。我就自己來了。」

很明顯孟曉東是要說清楚:他是為了妹妹來的。

沒等林亦揚接話,林霖輕飄飄地來了句:「你是哥哥,來接也正常。」

「是,」孟曉東慢了半拍,說,「正常。」

這句結束,孟曉東和林霖再無交流。

這兩人的倉促對話,讓四周氣壓急速下降。

好像今天的主角應該是他們,從海外歸國的是林霖,而來接機的是孟曉東……殷果和林亦揚這兩個反倒成了陪襯。

她一想到即刻要回家,也沒空再體味表哥和林霖之間的蛛絲馬跡,手指握在林亦揚的掌心裡,給他解釋:「我家裡不讓夜不歸宿,必須要回去。」

雖然這個時間從機場走,到家估計也要天亮,但規矩不能破。

林亦揚和她隔三差五視頻,早發現她除了比賽都是住在家裡,並不覺得有意外,他對孟曉東說:「你們聊兩句。」

說完,拉著殷果的手,把她帶到略遠一些的車道旁。

機場的地下停車場沒有避人的角落,除了深夜車流人流會少一半,和平日沒差別,電梯上下是不間斷的客流,四通八達的車道里是一輛輛排隊駛過的大小轎車、公務車。倆人最多是避開孟曉東他們,說幾句悄悄話。

殷果看著林亦揚的頭髮,長了一些,上回去給他過生日,他剃了個寸頭,活脫脫像個美劇里監獄裡經常見的人。現在好多了。

不過細想,那種髮型更貼合他的本性,就是穿襯衫西褲打比賽時候違和感太重。

林亦揚一開始藏得很深,接觸多了,殷果能很明顯感受到他的氣場,是在各種街頭場所摸爬滾打長大而留下的老練和沉在骨血里張揚。他用了很多年把自己的這種氣質蓋在了一層層書本下,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底下還是那個鮮活的男人。

她悄悄把他衣服拉鏈拽著,滑下去,看見黑色短袖上的白色手寫體Saint Laurent。不出所料,就是今年送他的那件,白色的在自己行李箱里,她也一直帶著。

「幹什麼?」他明知故問,「一沒人就拽我拉鏈?」

被他說得臊得慌,想給他重新拉好,又聽見他說:「別和家裡提我,給我點時間。」

「一直沒提過,我哥也讓先藏著,」她輕聲說,「還怕你會生氣,沒敢和你直說。」

話音未落,臉就被他兩手捧住,把還沒要往下說的念頭都敲碎了。在兩人眼睛對上,殷果心跳得像沒和他親熱過似的,被他如此簡單捧著臉,對看著,呼吸也壓得很輕。很輕。

右邊的車道上,一輛車,行駛而過,又是一輛,汽車尾氣的味兒更重了。

他的臉近了些:「明天能見嗎?」

「明天家裡要一起去掃墓,來了好多人。」

靜了半晌,額頭上有了壓力,是他用額頭壓到自己的,他低頭想說話。

最後也沒說什麼,更沒做什麼,只是笑了笑。

後來殷果跟表哥上車,系安全帶時還在想最後林亦揚的那個動作,在想,是不是自己說的話不太好,總之,最後那個笑好似從未見過的低落。

不過從認識林亦揚開始,多一日,就多一些細微處是陌生的,沒見過的。

孟曉東開車不愛閑聊,殷果和林亦揚剛見就匆匆別離,沒聊天的心思,車不受阻礙地飛馳在機場高速上。過了會,她想到了現實的問題,在微信里問林亦揚。

林里的果:你今晚哪?

Lin:租了個地方,還沒收拾,今晚直接過去湊合一晚。

Lin:大家都在,估計也不睡。

林里的果:要喝酒嗎?

Lin:不一定。

林里的果:少喝點兒。

想到上回醉酒的一場,她心有餘悸。

Lin:好。

林里的果:我剛看見你,特別緊張,好像剛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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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一樣。

「總總……」突然車裡有了人聲,是孟曉東的,他握著方向盤,打了個轉向燈,離開機場高速,「有和你說到我嗎?」

殷果聽吳魏說過,林霖小名是「總總」,她還以為只有東新城內部的人會這麼叫,就像也只有他們幾個兄弟會說「頓挫」。

「沒有。」她也不能扯謊騙孟曉東。

孟曉東不吭聲了,殷果悄悄看他。

「有話想問?」孟曉東竟然主動邀請她問,像有著傾訴的慾望。

「你當初為什麼看不上林霖?」殷果見表哥開了頭,也就把心裡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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