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豪情仍在心 第四節

林亦揚額頭壓到她的額頭上,想說,真不該叫你小果兒。

又一想,算了。

他在想,如果自己現在是少年最意氣風發時,一定會抱她上床,把所有束縛她的衣服都剝乾淨,在他渴望的身體上肆意征伐。管他什麼比賽,他已經立身巔峰,是賽場上的王者,他的就會是她的。

那個年紀,真是幼稚且自負,強大卻脆弱。

殷果在剋制著抿著下唇,一下下咬著,也不知道想做什麼,被他弄得漲疼。林亦揚瞅著她,把衣服給她理好了。

「外邊雨大,你在屋裡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他說。

殷果點點頭。

她摸摸他的臉,下巴,鼻樑,最後手繞到他脖子後,往上摸著,他的短髮偏硬,這星期明顯修剪過頭髮,尤其是後邊變得很短,發梢擦過自己的指腹和手心。很癢。

很……磨人。

林亦揚被她摸得心軟,其實不過是要去看看附近有什麼餐廳上檔次一點的,買來晚飯給她吃。他瞧著她,問:「想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

腦子裡空空的,什麼都沒,也滿滿的,什麼都有。

全是人生的第一次,他是這輩子第一個和她有過親密無間接觸的男人。

她忽然想到了承妍,想到,林亦揚被人追的樣子,佯裝不經意地說:「承妍挺好看的。」

「承妍?」等了半天,等來這句奇怪的話,林亦揚不太能跟得上女孩子的思路,「提她幹什麼?」

「想到就會吃醋,不知道為什麼。」

過去也沒這麼小心眼,還是一喜歡上人就會越來越小氣。

他把她手從脖子後拉下來,握著,想說點什麼。可承妍實在和他沒什麼關係,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只好苦笑著,重重捏了下她的手:「走了。」

其實也不錯,看喜歡的人為自己吃醋也是種情感增進方法。反正是個路人甲,無傷大雅,只是這醋吃的防不勝防。

等到林亦揚出去買飯時,殷果在洗手間里拆開了一塊香皂洗手和臉,從賽場回來都沒認真洗乾淨臉。淡妝不是很舒服,但沒辦法,比賽就是有美觀的要求。

她怎麼都覺得內衣穿得不舒服,擦乾淨手,重新把搭扣解開,穿了一遍。對著鏡子,拉下自己的領口看了看,一片片紅,快消退了。

她臉上像打了層柔光,眼神也蒙了一層水霧似的,立在水池前在走神……

搭在白色毛巾上的手指揪起了一根毛巾的白線,兩指指腹捻著,下意識地揉搓了一會兒。想得自己臉上一陣陣地紅,丟下毛巾,走到空無一人的房間里。

一個大的單肩運動背包在沙發旁,地毯上放著。

從第一次見到林亦揚那晚上,他就是這個背包,好像在住的公寓里,也沒見過別的背包。只有這一個黑色的,陪著他輾轉兩個城市。

殷果坐在書桌前,趴著,瞧著他的大運動背包都很滿足。

她兩手握著手機,想到林亦揚故意逼問自己不擅長的打法,對他的真正實力也有了探究的心思。正好,身邊有和他過去打過球的人,於是萬年不給孟曉東發微信的她,難得殷勤地去問那個萬年大冰山。

小果:林亦揚有什麼是不擅長的嗎?在球台上?

M:沒有。

M:沒有他不擅長的,只有他想不想打。

這麼強……

孟曉東一貫實事求是,不會有半點誇張。

因為這句評價,她更想他了。

時間悄然流逝著。殷果的下巴抵在棕褐色的木桌面上,一秒一秒地數著時間,猜他在哪,有沒有淋到雨。沒忍住給他發了個微信,私密地抱怨一下。

小果:悄悄說,有點疼那裡。

Lin:?

Lin:下次輕點。

林亦揚在披薩店裡,靠窗的位子上。在等外賣。

他的運動鞋幾乎全濕了,大暴雨,沒有一個路人能倖免。這種暴雨打著傘也沒用,全是淋濕的命運。他看著微信里的她的頭像,再抬眼看外邊奔跑的、狼狽避雨的人群。

但不知怎地,他看著看著,就笑了。

他把殷果送回房間後,來了這裡。

1000號。

是李清嚴開得門。

「他們在裡邊。」李清嚴說。

林亦揚點了頭,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李清嚴的肩:「一會兒來兩局?」

李清嚴點頭:「好。」

他徑自穿過門廊,進了套間的門。

裡邊有一個大圓桌,臨時挪進去的。桌邊有一圈人,桌上除了酒,還是酒。孟曉東和江楊為首,餘下幾個在旁邊有說有笑地低聲聊著,大家瞧見林亦揚來了,都停了。

「來晚的人,先打個圈吧。」江楊笑著說,他穿著灰色的襯衫,袖口都挽著,在玩著自己的半杯酒。

林亦揚把滿瓶的酒撈過來,直接倒滿一個空杯子,沒半句廢話,他照著桌上的人數,一人幹了一杯。

到孟曉東這裡,孟曉東要站起來。

林亦揚按住孟曉東的肩:「來者是客,好好坐著。」

他主動把自己的杯口,碰上了孟曉東的。再次仰頭,一杯飲盡。

五杯酒下去,林亦揚落了座。

滿桌子的大男人,彼此望著,都記起小時候在東新城的小院子里,大夏天的,搬一桶桶冰啤酒互相叫板的過去。多少年了,人還能湊起來,真心不容易。

一喝上了,陳安安這種實誠孩子就是第一個倒下的。吳魏這種操心的孩子,就是負責抱著陳安安去洗漱間吐的人。一下子,屋子裡少了倆。

孟曉東酒量奇差,平時都是半杯小酌,今日一杯乾下去,上了頭,坐在那不吭氣。

江楊笑著探身,問:「曉東?」

孟曉東抬眼,搖了搖頭。意思是,沒事。

江楊慢慢地給孟曉東又滿了一杯:「老六,你想知道什麼,趁現在套話。」

林亦揚瞅了江楊一眼,懶得理他的調侃。

「你是想問,我妹的青梅竹馬?李清嚴?」孟曉東只是暈,人還清醒,「他倆具體怎麼回事,我沒問過。不過殷果爸媽挺喜歡他。」

「就算真好過,也肯定分手了,」孟曉東隨口說著,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過殷果家有個人,」他停了一停,「是你那場比賽的裁判,肯定知道你過去的事。」

說完,他盯著林亦揚瞧了一眼:「你該知道,我說的是哪場。」

房間里,在這一霎安靜了。

大家都聽出來了,孟曉東說的是林亦揚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

江楊清了清嗓子:「小販,弄點熱茶給你曉東哥。」

範文匆答應著,出去了。

這個房間里,只剩下江楊、孟曉東和林亦揚。江楊其實一開始是開玩笑,想逗逗林亦揚的,沒想到孟曉東這個大少爺喝多了,竟然把陳年舊事扯出來了。更沒想到的是,殷果家裡人竟然是當年那場比賽的裁判……這個淵源就太深了。

推拉門突然打開。

吳魏扛著醉昏過去的陳安安出來,把醉鬼扔到了床上。他走到桌邊上,拿起自己的半杯酒,灌了一大口:「累死我了。」喝完,發現房間氣氛不對,瞧了一眼江楊。

江楊搖搖頭,讓吳魏不要問。

林亦揚在玩著杯子,沒人看到他眼裡的情緒,是好,是壞,是仍無法釋懷,還是已經雲淡風輕了……他靜了半晌,把那個杯子擱到桌面上:「有空著的球台嗎?」

孟曉東直接答:「半個球房我都包了,你想打什麼都有。」

江楊說了句:「讓人先給你去清台。」

林亦揚擺擺手,意思是:不用。

他離開圓桌,對孟曉東說:「約了你的人打兩局。」

「他們要去愛爾蘭公開賽,你收著點兒。」江楊替孟曉東叮囑了一句。

「知道。」林亦揚頭也沒回,出去了。

外間比裡邊熱鬧,人也多,東新城和北城的人都有,除了進入四分之一決賽的人幾乎全到齊了,有站有坐著的。林亦揚出門,給李清嚴打了個手勢。

李清嚴等他半天了,從沙發離開,對硝子了句:「你看著點兒裡邊的曉東哥。」

兩人沒多廢話,去了球房。

今晚這裡人不多。高強度的小組賽剛結束,絕大部分選手都在休息,只有零星幾個桌子旁有酒店的住客在玩,不是職業選手。

林亦揚拿起一根公用球杆,指著一張備受冷落的八球球台:「小八球?會打嗎?」

這是林亦揚家鄉撞球廳的一種野路子玩法,八顆球擺成一個三角,白球做母球。

全是人工手動碼球,沒有什麼規則,也沒有什麼要求,開球之後想打哪個就打哪個,最後一個進黑八的人算贏。

對撞球廳老闆來說,這樣快,一塊錢一局賺得快;

對於野孩子們來說,一盤盤也贏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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