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事裡的你 第二節

他一直沒走,在樓下,酒店大門外找了個地方,看到殷果的微信回覆後,只想抽煙。

但身上沒有。

酒店門外有幾個旅客也在垃圾桶旁抽煙,他走過去,禮貌借了一支紙煙,純白色的紙,易燃,裹著棕色的煙絲,是鎮定情緒最好的東西。他抽煙的手勢很老道,誰看到都會以為是老煙鬼,其實真戒了很多年了。

上回,還是在紐約公寓的樓下,和陳安安一起,是為了什麼?

也是因為殷果。

這回,也是因為殷果。他在一根煙的時間裡,想明白了自己要幹什麼。一來一回就要分開六個多小時,怎麼算都不值當,而且就他對自己的了解,怕是離開這六個多小時也幹不了什麼正經事,都要想著她。

那還不如上樓算了。

……

林亦揚把手錶擱在進門口的茶水柜上,黑色的金屬錶鏈,錶盤,指針按照他調整過後的,在運作著——七點零一分。

他一把抱起了殷果,殷果忽地雙腳離地,反射性摟住他的脖子。

感覺林亦揚放在自己腰上的左手,還有兜著大腿的右手:「上來。」他說。

殷果努力往上一點,摟著他,心跳得要瘋。

為了這個男人。

林亦揚本來想把她抱到房間里,被她髮絲撩著側臉。

殷果洗完澡,吹了頭髮,但沒綁,都散著,散在身後和肩旁,臉旁。女孩子原來會這麼香,是因為自己喜歡的心理作用,還是洗髮液和沐浴液的額外附加,他沒想深究,只是不想去房間了,多一步都不想走了。

他把她放到茶水柜上,低頭,找殷果的臉,啞啞著聲音問:「怎麼這麼香?」

「……剛洗完澡,睡前洗的。」他夸人的方式太直接了,像在挑逗。

他笑了。

熱的,帶著一絲香煙氣味的氣息,落在她的額頭上。

「你過去——」她想說,都老大不小了,難道不知道女孩洗完澡都是香的?

「過去什麼?」

他偏過頭,想要親她。

可遲遲在她的嘴唇上,相隔不超過一厘米,始終沒動。

殷果情不自禁地抿了下嘴唇,心在飄。

像在水裡,浮力不足,想沉沉不下去,想浮……也浮不起來。

他其實在觀察她的細微表情,慢慢地,換了個方向,像在找最好的接吻姿勢。

他又問:「不說了?」

這是一個圈套。

是在等她張口,在等她說話。

殷果上當了,她剛張嘴,林亦揚就直接親了上來。

完全沒有給她呼吸的餘地,他自己也沒有,這是一場斷絕氧氣的親熱。殷果的舌根被他吻得發麻,不停地想要用鼻子吸氣,效果甚微,房間里的空氣都被抽走了,奪走了。

最後一絲氧氣也耗盡,她的指甲掐到他的肩上,好像被放開了,又好像還在接吻。

他看她眼睛都紅了,還沒回神地瞅著自己。

……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

誰還記得什麼過去,她腦子不動了。

不想思考了。

慢慢地,她喘了會兒氣,累得頭靠著柜子,在看他。

林亦揚也一樣,也看她,嘴角不自覺上揚著。

「笑什麼?」她喃喃著問。

「你怎麼這麼好看,」林亦揚回答說,「怎麼生的。」

花言巧語。

可她好像看到了自己是如何被他融化了心……

在他的面前。

「追你的不少?」他問,「這麼好看,應該不少。」

她搖頭:「我哥在我們學校里有好多小弟,初中就放話,不讓人追我。我初高中在一起的,敢和我說話的男生都少。」

那他還真該感謝孟曉東。

「只有一回,莫名其妙被叫到辦公室,我們班的留級生在校服背後寫我的名字。我根本不知道,被老師罵了一頓,非說我早戀要請家長。我哥去的,」殷果提起這件事就想笑,「我班主任是我哥的球迷,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林亦揚聽著,想像這個景象。

在想,他要是那時候認識殷果,估計就不是這麼簡單了,能把那小子拎出去揍一頓。

「後來我哥回來和我說,他看了看班級大合照,對班主任說,『不可能和這個人,我妹沒什麼好品味,只喜歡長得帥的』。」

他想想,自己長得是不錯,要不然還真沒把握追到她。

殷果講得高興,愈發放鬆了自己。

她洗澡後換得睡衣是一件寬鬆的短袖上衣,還有純棉的運動短褲,雪白的腿全暴露在眼前,還在他的身前不停地調整位置,想要找個舒服的坐姿。

她無知無覺,邊說邊笑,並不知道一個女孩這樣在自己男朋友面前是多大的誘惑力。

視覺,嗅覺,還有聽覺,都被她佔滿了。

需要說點什麼,轉移注意自己的注意力。他想。

「我是七中畢業的。」他也說起了高中。

殷果驚訝:「離我們學校只有五分鐘,走路就能到。那時候我們學校大門外,蹲著的除了小流氓,就是你們七中的。」

他不置可否。這不奇怪,他的高中是區里有名的流氓學校。

「再多說點,」她伸出雙臂,再次摟住他,將身子靠向他,「想聽。」

女孩子的氣息在耳邊、臉邊,還有她身前的柔軟。

林亦揚任由她抱著自己,也貼上她的臉:「想聽什麼?」

「你的過去。」

「過去的什麼?」他再問。

殷果突然怕自己戳到他的傷心處,改了口:「說點別的也行,比如,你的專業。」

「早說了,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他低聲說,「我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簡單的話,因為他的語氣,而蒙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暖色。

如果人的聲音可以有顏色,現在他的聲音就是在茫茫公路上,在深夜裡,在路邊偶遇到的汽車旅店的燈光顏色:暖、暗,和夜色有關。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林亦揚給她講了很多。

有關於兒時的回憶,有關於海岸那頭的故土,到最後,是有關於他父母的故事。

「我爸媽是一起走的,一次出差的路上,在高速路的車禍,」林亦揚平靜地說,「他們兩個都在一個汽車集團,我爸是銷售部門,我媽是財務部門,本來媽媽一直在家帶我和弟弟,忽然在那年,堅持要和我爸出差。後來我才知道,是她發現了我爸出軌的跡象,想看著他。沒想到,最後就一起走了。」

他停了停,接著說:「長大後,收拾他們的遺物,我才發現了事情的另一面。其實我爸之所以長期出差,就是因為發現了我媽的外遇。」

她不會安慰人,每次朋友難過都只會幹巴巴地陪伴,遞好吃的,遞餐巾紙,但總不會說漂亮話,說一些能安撫人心的話:「你能說出來,應該是放下了,對嗎?」

他很平淡地回答:「對,早結束了。」

所有的上一輩故事,早已寫到了劇終,寫到了謝幕。

「你還相信婚姻嗎?」她試圖在往下聊。

問完,發現林亦揚微微抬眼,在打量自己。

「我是想安慰你,」她給自己解釋,「不要多想,不許曲解。」

「你以為我在想什麼?」

殷果不吭聲了,說不過他,不說了。

「相信,」他看了會兒她,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我相信自己。」

看夠了狗血人生,也經歷了幾輪的高低起伏。少年奮鬥,走上巔峰,拿過全國冠軍,在十六歲後一無所有,從頭再來。十六歲,是很多人的人生剛起步階段,他已經經歷過一輪高峰低谷了。而今二十七歲,更能看清自己想要什麼生活。

「還想問什麼?」他說。

「沒了,不想問了,」她搖頭,抱住他,「我剛在睡覺,被你吵醒的,還困著呢。」

殷果原本想問他為什麼離開東新城,眼下不想問了。

什麼都不想問。

沒營養的話能說上一百句,和他說就不算浪費生命。

她甚至覺得,和他在一起數一二三,都比看一場大片要有意思。

可她現在被他父母的故事搞得,一個字也不想說了,不想讓他有一絲絲的傷心。

林亦揚再次感受到了一次自己女朋友的身前曲線,可以說……她有著讓他血脈僨張的身材。林亦揚被她接二連三地抱一下,不能躲,不過也不想躲。

私人的空間,抱著的是自己的正牌女友,沒什麼好躲的。

「抱你去睡。」他說。

「嗯。」

他把殷果抱起來,從門廊進到房間里,抱著身前的她,直接一起到床上。

她穿著的拖鞋早掉在地毯上,林亦揚的外套也落在門口的地毯上……他把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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