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篳路藍縷 第一百零五章 纏腳禁令

于謙眼睛一轉,從荷包里掏出了一枚當五十的銅幣,遞到了那個被稱作寶兒的少年面前。「打個商量,今天這會把望遠鏡借給我們一用,散場時還你,這枚銅幣就是你的。」

那個叫寶兒的少年看著這枚銅幣,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立即把望遠鏡塞到了于謙的手中。「散場之時還我……」

于謙笑著說道:「一言為定。」

這一家人能捨得花三十兩銀子,雖然不是窮苦人家。不過他們是商人家庭,這個少年很快就算了一筆賬,只是借用一會兒,就能賺五十個銅子,當然願意了。

而于謙他們來自錢塘,從來沒有見過殿下。為了這個時候能看清太孫殿下的臉,也不吝嗇這五十個銅子了。

看于謙換來瞭望遠鏡,六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很快就商議好了,幾人輪流使用望遠鏡。

于謙當然是第一個,他舉起了這個雙筒望遠鏡放在眼前,遠處的景色就被拉到了近前。

叫寶兒的少年教他調整著鏡筒之間的一個木製旋鈕,就能很清晰地看到遠近不同的景色。

于謙尋找的當然是太孫殿下的位置,不用望遠鏡,只能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一個包廂里,長什麼樣子都看不清。

現在,太孫殿下的臉就清晰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在眾多的傳言之中,太孫的形象對大部分人來說,都不是秘密。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一臉短髭,不怒自威。

現在看起來,傳言並沒有錯誤。

太孫殿下的形象也沒有讓于謙失望,雖然他現在一點也不威嚴,懷裡還抱著一個可愛的女孩,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郡主。

在他的左側,坐著一個四十左右的雍容女子,這應該是太子妃。而他的右側,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這應該是太孫妃。

包廂裡面還有幾個內侍和幾個年輕女子,這應該都是太孫殿下的妃子,她們也都好奇地觀察著競技場內的一切,不時低聲笑語。

在旁邊幾個包廂里,也有不少年輕的妃子,還有十幾個孩子在一起玩耍。他們對競技場的好奇顯然更大,在窗口趴成一排,看著競技場內的如潮人群。

這些應該都是太孫殿下的孩子,帝國後繼有人啊!

觀察了一圈,于謙將注意力又轉回了太孫殿下的身上,看著他那張威嚴的臉,于謙的心裡澎湃不已。

這就是監國太孫,未來的皇上,自己這些人今後將要效命的對象。

他還想再看,康順已經迫不及待地將手伸了過來。「廷益兄,快給我看看,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太孫殿下的樣子呢!」

那個寶兒有些鄙視地說道:「別說這麼遠,我上次還在近處看過殿下呢,殿下還跟我笑了。」

王乾在家裡有幾個弟弟妹妹,很善於跟這種半大小子打交道。聞言在他頭上摸了一把,半惱怒地說道:「瞧你這嘚瑟勁兒,故意眼氣我們啊!」

寶兒越發得意了,笑道:「我還不算什麼,我那朋友二狗子,因為得了殿下的賞識,拜了錦衣衛指揮僉事為師,如今在殿下的羽林衛學進學,等出來之後,註定會當大將軍。」

趙舒成聽了寶兒這句話,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殿下英明神武,但是重武輕文這方面,卻實在有些過了。我們苦讀十幾年,哪怕中了進士,也不過是一低品小官。但是這羽林衛學出來的士兵,一個個一出來,就是六品武將,實在不能比啊!」

那寶兒嘲笑道:「你們寒窗苦讀,難道其他人就是白吃飯的?那羽林衛學每日天不亮就要訓練,酷暑,嚴寒從不停頓。每日午後還要在京城協助治安,幫扶窮苦人家,在我看來,比你們這幫只會死讀書的要強多了。」

于謙他們臉上的笑容一凝,都有些拉不下臉了。要是對方是個大人,他們自然要跟對方講一番大道理。但是對方只是個半大孩子,他們就是生氣也很難表現出來。

趙舒成搖了搖頭說道:「你這個小傢伙懂得什麼,我們學的是春秋大義,豈是粗鄙之人可比?」

這個寶兒卻不甘示弱,嗤笑道:「春秋大義對民生有用嗎?上一期的朝廷邸報上,殿下就說了:凡是持身端正,守人倫五常皆為正人君子。人之有用,除為小家脊樑。更要做一個對國家有用之人,才是實現自身的最大價值。農戶種田產糧,商人活躍經濟,工匠改進技術,都比官員更為有用。官員的價值,不在於位極人臣,而在於為百姓服務。你們除了死讀書,不懂民生,不懂技術,不懂經濟,如何能做一對國家有用之人?」

幾個人被一個孩子教育了一番,臉色羞愧,卻也沒有想到該如何反駁他的話。

還是他父親訓斥道:「不要胡言亂語,讀了幾年學堂,難道沒有學會尊老愛幼,謙遜做人?」

于謙也沒有想到,在京城,一個半大的孩子就有如此見識。他擺了擺手,笑著問道:「你又如何知道我們不通民生?不能做一個對國家有用之官?你自己也在學儒,為何卻又瞧不起儒家?」

那寶兒見於謙有禮,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開口道:「我是學文,非為學儒。文是天下學問,儒是一家之言。」

「胡言亂語……」康順氣不過,指著他質問道:「這天下學問不都是儒家所創,你懂得什麼?」

寶兒卻笑道:「倉頡造字,倉頡是儒家嗎?儒家就是喜歡把所有的學問都劃為自己的,卻不知連道家都在儒家之前。我讀書學的是學問,那算學,那夷文難道是儒家?儒家還將格物視為奇技淫巧,但是沒有格物,如何能造大船?如何能造出這十萬人的競技場?如何能造出蒸汽機,還有火車?」

于謙又問:「那你以後想做個什麼樣的人?」

「我要當一個大商人,將我大明之物賣到世界各地去,揚帆出海,天下逍遙。」

中年男子在他腦門上來了一巴掌,轉向幾人抱拳說道:「小孩子胡言亂語,諸位不要當真。」

話雖然如此說,但是他的神情之間卻不見惱怒,反而頗有得意之感,顯然很為這個兒子自豪。

于謙轉向他抱拳問道:「鄙人錢塘于謙,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所經營何物?」

中年男人也回禮說道:「鄙人徽州安全,這是小兒安富貴。早年間,逃荒來到京城,原本以烙餅為生,因殿下大力發展工商業,鄙人也算是沾了殿下的光,如今為內監幾家工廠提供果蔬,一份小產業,不值一提。」

于謙不懂,又細問才知,他就是在鄉間收了新鮮蔬菜,乾菜,然後賣給內監的幾家工廠食堂。

于謙問道:「這商人逐利,本來一個銅子的青菜,你卻加價賣給工廠,為何卻是有利經濟?」

安全不屑說道:「所以說你們愚魯不堪,只會空口大道理。我要挨家挨戶與農戶簽訂契約,農戶不怕蔬菜種出來賣不出去,這不是有利民生?而工廠的內監不需要為每日採買煩心,將精力都放在工廠管理上,這不是省心省力?每個人的精力有限,將有限的精力用在刀刃上,豈不是能發揮個人的最大作用?就以朝廷那些官員為例,他們哪個不是有一批僱傭?沒有這些人,難道讓他們每天忙著朝廷大事,回家還要自己洗衣做飯?」

于謙幾人都沉吟了起來,覺得對方說的有道理,可是似乎又不該這麼說。

人有三六九等,大人物當然不可能連瑣事都做。他們的功績也不是那些小人物能比的。

人人都想做人上人,這是整個社會發展的動力之源。但是現在這京城的風氣似乎變化了起來,官員反而不是人人想要做的了。

他們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看來他們還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一番啊。

這個時候,場地內突然鑼鼓爭鳴,然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

之間一個長長的車隊沿著場地下方的一個入口進來,一面面大鼓,編鐘被裝在車上,緩緩進入了場內。

他們沿著草坪外面的跑道慢慢行駛,車上的人精神抖擻地敲著大鼓。

更多的人跟在車的後面,他們吹打著各種樂器,這陣勢宏大,比一般的結婚場面要大的多了。

于謙他們從來沒有看見過上千人的樂隊一起奏樂,都被吸引住了。

樂隊整齊劃一,他們繞場一周,然後每個人到了北看台正中的太孫坐的位置的時候,全部都昂然行禮。

場內的百姓也都跟著他們的動作,向著朱瞻基的位置行禮。

這上千人的樂隊演奏一直沒有停,但是很快在東西看台的下面組成了一個個方陣,佔據了整整兩邊的跑道。

他們列好了方陣之後,音樂聲突然停止了下來,然後場內的百姓就發出了一陣狂熱的歡呼聲。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硬朗的老人身影出現在了朱瞻基包廂側前方的巡閱台上,在他的面前,有一個一人高的高台,高台的上面,有一個喇叭狀的銅製擴音器,只不過,這個擴音器的開口是向下的。

他在這個喇叭狀的銅管前面咳嗽了一聲,然後這個咳嗽聲就傳遍了全場。

這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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