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篳路藍縷 第十五章 局勢與大勢

朱瞻基將面前的這份清單仔細看了一遍,放在油燈上面燒了直到變成了一團灰燼,又看著孫林說道:「十六年春,你自南洋回返,這兩年來,咨情司在關於西北的情報上面,是有功勞的。但是,這還不夠,不是情報不詳的不夠,是主動參與力度的不夠。」

孫林躬身問道:「殿下,何為主動參與力度?」

「就是要主動參與到那些屬國的經濟,政治,包括軍事集團當中,以大明的利益為根本利益,引導他們的發展向大明需要他們如何發展的方向上來。比如……錦衣衛前幾年的釣魚執法……」

錦衣衛在紀綱時期,為了達到朱棣的政治目的,著實幹了不少壞事。

他們在朱棣的指揮下,對那些不聽話的大臣採取了構陷,利誘,引導,甚至的誣陷,將一大批不聽話的大臣投進了監獄。

這些大臣有些是罪有應得,但是很大一部分只是跟朱棣的意見不同,就被屈打成招。

這也是紀綱在原本的歷史上,必定要死的重要原因,狡兔死走狗烹,當沒有了繼續反對朱棣的勢力的時候,干盡壞事的紀綱當然要被推出來平息民憤。

孫林的沒有想到朱瞻基會這樣說,他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臉上浮現出了一股猶豫。

但是朱瞻基又說道:「在大明境內,這樣的釣魚執法當然不可取,所以現在的錦衣衛權力已經被限制了起來。但是對異族,對他國,不管用任何方式都是正義的。大明的利益高於一切,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

孫林躬身抱拳道:「臣明白了!」

朱瞻基點了點頭說道:「這些時日,你就對尋找一些對北方情況比較了解的內侍,特別是那些一直負責與東察哈台汗國,瓦剌,韃靼貿易的內侍們,在他們中間發展力量。而這些都是需要銀子的……」

他望向了金闊說道:「金太監,過年之後從小金庫里給孫林先撥二十萬兩銀子……」

金闊還沒有說話,孫林就有些被嚇住了,連忙說道:「殿下,太多了吧!」

如今咨情司雖然將觸角已經衍伸到大明的大部分地區,但是咨情司有一個巨大的優勢,那就是寄生在內監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上面。

大明的商業活動全部都是內監控制,不管是絲綢,瓷器,工廠,礦山,棉麻,包括現在修水泥路,雖然工程是工部控制,資金卻是內監控制。

內監是寄生在大明這個龐大的國家上面,一個國家的經濟規模將他們養肥,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

而咨情司寄生在這個龐大的利益集團上,攤子雖然鋪的很大,但是耗費並不多。因為大部分內監都是皇家的忠實走狗,即使不給銀子,他們也都是忠心耿耿地辦事。

咨情司創辦了五年,最開始兩年一年的經費都不到二十萬兩,也就是最近兩年,在南洋鋪開了情報網,耗費才達到了四十萬兩。

大部分內監根本不給俸祿,只有再獲取到情報之後,才根據情報的重要性,給予一些獎勵。

所以咨情司雖然發展迅速,規模龐大,但是根基卻不深,更缺少真正的專業人士。

朱瞻基搖了搖頭說道:「間諜行動本來就是非常耗費金錢的,不管是收買他人,購買情報,甚至是進行一些刺殺行動,離了銀子都辦不了事。這些銀子雖然不少,但是對整個大明這麼大的疆域來說,並不多。今後,一些專業的人才要提高待遇,而那些因公犧牲的內監,也要進行獎勵。你回去之後多問問一些老人,制定一份改革計畫出來。」

朱瞻基是想把咨情司往中央情報局的方向發展,而錦衣衛就是克格勃或者更多像聯邦調查局。

這兩個部門直接對皇室負責,而通政司,刑部這更像是朝廷的調查機構,不只是屬於皇家。

打發了他們離開,劉萬和庄奉儀已經為朱瞻基又準備好了夜宵。

吃飽喝足,朱瞻基又開始當一個勤勤懇懇的老黃牛,開墾土地。

卧室外,劉萬安排好了兩個負責保護朱瞻基的內侍,有些迫不及待地來到了偏房,看著那個有些單薄的身影坐在床邊,默默地發獃。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的這麼快過,想要開口說話,聲音卻被堵在了嗓子眼。

還是對方先看到了他,嚇的連忙起身行禮,劉萬這才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多禮……殿下不喜夜裡還要人幫忙伺候,你不必等待,也讓那些宮女把熱水都撤了吧。」

對方應了一聲,出去吩咐那些小宮女們不用守候,然後才回到了房間裡面。見劉萬依舊坐在那裡,她也不敢趕對方走,就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劉少監每日都會這麼……忙碌?」

劉萬驚醒了過來,笑道:「殿下精力充沛,每日事務多了一些。不過我與李少監輪流伺候,倒也不覺勞累。還不知姑娘高姓大名,家居何處?」

「不敢當少監問,奴婢原姓蔡,入宮後得以伺候庄奉儀,被庄奉儀賜名玉蘅。老家乃是林州……」

劉萬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可是林州玉堂鎮蔡庄,你家門口有一棵大棗樹?」

「少監……如何得知?」

劉萬卻站起身躬身一禮,用林州話說道:「小子劉萬在此多謝小姐一命之恩……」

玉蘅驚訝地站起身來,望著劉萬卻說不出話。

雖然自入宮後,劉萬已經暢享人世界的富貴,並且隨殿下遊覽世界。但是小時候那段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依舊是他抹之不去的深刻記憶。

他隱約記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獵戶,卻被太行山的老虎吃了。朝廷不允許年輕女人當寡婦,娘親要再嫁,本來看中了鄰村的一個老實本分的鰥夫,可是怕他爹爹留下的三畝地被別人得去,家族逼著自己的娘親要讓她嫁給家族一個破落戶。

娘親不肯,那個破落戶不僅不務正業,還喜歡打女人,他也害怕那個人。

最後不知道怎麼的,他的娘親就被沉了豬籠,八歲的他和三歲的妹妹就變成了孤兒。

後來妹妹也被抱走了,而他一個人也是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季,逃跑了出來。

一個才八歲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劉萬經常回憶的時候,都有些後怕,自己那個時候能活下來,真是大幸。

也是這樣一個雪夜,他在蔡庄的祠堂裡面躲了一夜。那天晚上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第二天遇到了一個老爺帶著一家人來祠堂祭拜。

那個比自己還小一點的小姐穿了一身紅棉襖,手裡抱著一個剛蒸出來的大饅頭。

老爺看見了躲在祠堂里的他,讓人把他扔了出去,但是那個小姐卻把手裡的饅頭塞給了他。

因為那一個饅頭,他活了下來,有了力氣到了林州。他以為自己會當個乞兒,但是還沒有進林州,就遇到了經過的太子妃的隊伍。

師父金闊那個時候還很年輕,問他願不願意跟他們一起當太監。

他問能不能吃飽飯,師父笑了起來。「管飽。」

從此以後,少了一個劉虎,多了一個劉萬。

十幾年過去了,對於故鄉的一切他都已經沒有了多少記憶。但是在那灰與白的寒冷冬日,那個紅棉襖是他記憶最深處永遠的溫暖。

劉萬笑了笑,那個紅棉襖跟眼前這個有些怯生生的身影合二為一,她依舊是這麼的美。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說道:「十七年前,在蔡庄祠堂,小姐一個饅頭,讓我活了下來。我已經記不清小姐的樣子了,但是你耳垂處的這顆紅痣,一直印在我的心裡。」

玉蘅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在宮中遇到曾經的故人,實際上這件事她早就已經忘記了。直到劉萬提醒,她才模糊地有了那麼一點印象。

但是,即便是這樣,跟劉萬的緣分也讓她開心無比。在這冰冷的皇宮,讓她能感覺到一絲溫暖。

兩個人談論著故鄉的一切,許多在劉萬心中已經模糊的記憶,如今都變的鮮活了起來。

他突然很想念那個比他小五歲的妹妹,那是他最親的親人,不知道現在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以前的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但是現在,他的思念之情被勾了起來。

十七年了,殿下這幾年都不會離開京城,我是不是該求一個到林州那裡的差事,去尋找那個三歲就離開自己的妹妹……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外面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

一些執勤的小太監們已經起床了,他們準備好了清掃大雪的工具,只等貴人們起床,就要開始掃雪。

雖然一夜沒有睡,但是劉萬和玉蘅都不覺得困。聽到了裡屋傳來的動靜,應該是殿下起床了。

劉萬才跟玉蘅說道:「在這興慶宮裡,仗著殿下和師父,我說話還是有點作用的。今後遇到什麼委屈,不要藏著掖著,我替你撐腰。要是想爹娘了,我也可以替你帶信回去,甚至就是安排他們到京城來跟你見一面,也不是難事。」

玉蘅搖了搖頭說道:「如果當初被分配到其他司局,做十年工就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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