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篳路藍縷 第六章 大明朝政議事法則

張氏這個太子妃在宮中從名分上來說,只是一個第三代,在她的上面,除了有朱棣妃子這些名義上的母親,還有朱元璋時期的一些老太妃,可以稱得上是奶奶輩。

但是從權力構架上來說,她卻是宮中名義上的第二人。在徐皇后死後,朱棣並沒有再立皇后,而只是封了張輔的妹子當貴妃,掌管後宮。

張貴妃雖然是名義上的長輩,卻比張氏要小十幾歲,如今才剛滿三十。

她比張氏年幼,又後入宮,加上張氏可是朱棣為自己兒子精挑細選的兒媳婦,曾多次直接對朱高熾說出要不是因為張氏這個媳婦,你就不可能當太子這樣的話。

所以張貴妃對太子妃不敢慢待,兩個人你謙我讓,共同維持後宮的安寧。

當朱瞻基跟張家形成了真正的同盟,張貴妃為了家族以後延續,更是不敢在張氏面前充大,甚至許多時候,還以張氏意見為主。

皇家媳婦,並不是只用管理後宮就夠了。除了這些,還有一個重要職責就是接見勛貴,文臣女眷,冊封貴婦,維持整個朝堂官員的後院秩序,從另一個角度將皇家的權力衍伸出去。

所以這些年張氏雖然一直是太子妃,但是其權力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要比朱高熾這個太子更大。

因為兩個張氏共管天下女眷,並無掣肘,在外事上還是以太子妃張氏為主。

但是朱高熾這個太子,除了自己的詹士府,什麼都不敢管。

張氏要出宮,哪怕只是幾里地之外的太孫農莊,那也是件大事,要跟張貴妃報備,在後宮的朱棣當天晚上也得到了消息。

「明日小年,張氏雖然只是協助張貴妃主持儀式,也事務繁忙,為何明日一早要出宮?」

今天下午張武的到來並沒有隱人耳目,甚至連朱瞻基書房的人員都沒有打發,作為宮中的總管,王彥當然是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聽說只是為了一個侄兒的婚事,朱棣忍不住笑罵了一句。「真是胡鬧,瞻基胡鬧,張氏竟然也湊……」

話還沒有說完,朱棣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對,沉吟了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狗兒,你說瞻基此舉意為如何?」

王彥當然不會在朱棣心意難明的時候發表意見,頓首道:「臣愚魯,不解太孫殿下之意……」

朱棣本來就不期待王彥的回答,又問:「瞻基在何處?」

身為朱瞻基的盟友,已經在朱瞻基身上下注的王彥替朱瞻基說話道:「殿下自回返京城,每日白天朝會,夜裡總要忙碌到凌晨時分,可謂廢寢忘食。」

朱棣自然知道這些,不敢說夾江工業區,還是日本,不管是銀行,還是軍隊,都傾注了朱瞻基太多的關注。

他扭頭說道:「將我的大氅拿來,讓人抬來小轎,輕車簡從去興慶宮。」

雖然朱瞻基大力反對官員乘轎,但並不是一刀砍。比如百姓成親,老弱病殘出行的乘轎,並不受約束。

宮中原本又不少各種轎子,但是在朱瞻基反對以人為騎之後,朱棣也很少乘轎子了。但是他有嚴重的風濕,發病的時候不良於行,宮中台階多,還是乘轎方便。

對朱棣這個皇帝來說,整個天下都是他的,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乘轎。

興慶宮內,朱瞻基正在研究大明發展銀行這三年來的賬目,發展銀行被朱棣作為自己的錢袋子,隨意挪用資金,後續又根本不想著補窟窿,中間的賬目問題比商業銀行嚴重的多。

朱瞻基回來之後要拿發展銀行開刀,殺雞駭猴,不了解內情可不行。

銀行的記賬法是他教的,在現代他就是靠看各種報表管理龐大的商業帝國,所以輕而易舉就發現了無數問題。

每發現一點,他都用鉛筆寫在紙條上,自有孫林的咨情司人員將每一個一點都調查清楚。

屋外北風凜冽,但是朱棣他們進來的動靜還是驚擾到了他。剛派人出去打聽情況,不一會兒朱棣就帶著一股寒氣進了他的書房。

看到朱瞻基書房裡十幾個人分別伺候兩邊,另有幾十個人每個人面前都是一堆各種資料和賬目,整個書房裡擺出了無數的賬本,顯得有些亂糟糟的,但是從所有人有條不紊的行動中,就能看出混亂中自有規律。

朱棣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這種情況他只在大朝會上見到過。朝會議事太多的時候,會有幾十個太監專門負責對關於議事的資料進行審讀和總結,然後彙報給朱棣這個皇帝。

但是現在,朱瞻基反其道而行,通過這種方式將他的命令拆解開成一個個細則,每個人分管一個方向。

所以,朱棣一眼就看出了這種布置的好處,任何問題都不需要過後才能找到結果或者答案,朱瞻基想要了解哪方面的詳情,隨時都可以得到結果。

從小時候開始,這個孫子往往就喜歡推陳出新。朱棣突然發覺,這些年來,他已經影響到了整個大明的上上下下了。

海軍的改革,工業區的建立,船隊貿易的擴大,望遠鏡的發明,水泥的應用,就連陸軍,因為現在有了鐵絲網,根本不怕任何騎兵的突襲。

特別是銀行的建立,讓大明有了屬於自己的錢袋子,將老百姓手裡的銀子都集中在了一起,朝廷再也不怕沒有銀子可用了。

在朱棣允許他涉及的範圍內,他都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行事理念和準則,表現出來了一個合格繼承人的特質,甚至是遠遠超出朱棣的期待。

而不讓他涉及的方面,他也基本不插手,嚴格遵循自己的限制。

光是這一點,就比他那個到現在還拎不清事實的糊塗老爹要強的多。

年紀大了,朱棣的心中也沒有了忌憚,只有欣慰。

甚至是有些期待,明年他出征,讓太孫直接監國,應該比讓太子監國更加合適。不過,那個時候,也應該將太子調出京城,不要讓他成為了掣肘。

一瞬間,朱棣的腦子裡就想了許多問題,而朱瞻基他們也都反應了過來,連忙拜見朱棣。

「免禮……」朱棣擺了擺手,背著雙手一直走到了最裡面,來到了朱瞻基的書桌前。

當他看到書桌上面擺著的大明戶部發展銀行的賬本,老臉有些發紅,他自己也知道,這幾年,是他率先破壞了規矩,從銀行調了不少資金出來。

花錢他會,但是如何維持銀行的運作,他就不會了。反正在他內心裡,銀行是自己的孫子辦起來的,他肯定有辦法讓銀行繼續發展下去。

朱瞻基注意到朱棣的臉色,心中有些好笑,沒想到一代大帝,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皇爺爺請到孫兒的休息室就坐,這裡亂糟糟的,人員雜亂。」

朱棣嗯了一聲,喉嚨里擠出了一句;「你受累了……」轉身進了後面的休息室。

這間休息室並不大,是興慶宮東側後牆處被朱瞻基隔開的一個三間的小房間,偶爾在這裡午休。

除了卧室,外面有一個舒適的客廳,像後世一樣,布置了一圈寬大舒適的布藝沙發和軟榻。

王彥安排了幾個小太監立即搬了幾個炭盆進來,登時讓這個不大的房間里,溫度上升了許多。

朱棣坐進了一個寬大的沙發里,蹬掉了鞋子,將腳湊到了炭盆上面烤著,王彥又將他的大氅幫他蓋在身上,登時顯得舒適無比。

雖然看到朱瞻基查賬的時候,朱棣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對他來說,不好意思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讓自己的孫子受累,而不是因為他隨意挪用銀行的錢當軍費。

天下都是他的,他就該為所欲為。

一點不好意思,在他進入裡間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心態重新調整了過來。「狗兒留下,其他人等退下。」

他的話一說,本來跟在朱瞻基身後進來的金闊,只是遲疑了一下,就帶著孫林準備離開。

朱棣想了想又說:「金闊和孫……」

朱瞻基接道:「孫林,少監品秩,如今替孫兒提督咨情司事務。」

朱棣的目光在孫林瘦削的臉上打量了一番,才開口說道:「咨情司這兩年的動作不小,不管是錦衣衛還是六科,都有不少告狀的奏摺,都被朕壓了下來。」

孫林跪下說道:「奴婢為殿下鷹犬,只忠誠皇上,忠誠殿下,不畏人言。」

朱棣笑了一下,說道:「想做孤臣,這條路不好走啊……」

孫林跪伏在地,頭也不抬地說道:「能得殿下青睞,已是奴婢大幸,豈會因此瞻前顧後。」

「此心可嘉,起來吧,你們留下,其他人退下。瞻基,坐……」

朱瞻基聞言沒有做到朱棣的對面,而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又拿了一個靠枕墊在他的背後。「皇爺爺今晚上沒看大戲?這天寒地凍的,又冒風出行,注意膝蓋又痛。」

朱棣格外享受朱瞻基這種沒有距離的嘮叨,笑道:「哪有那麼嬌貴!開春還要率大軍出征,別把我當成了琉璃人。」

這個戰爭狂,如今一心記掛的就只有西征了。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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