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鷹擊長空 第二十六章 矛盾

蘇門答臘島西南山林。大雨傾盆如注。

莊敬坐在一個用芭蕉葉簡單搭建起來的窩棚里,看著外面的大雨,心裡也如同外面的天,滿布烏雲。

五天來,他率領這幫日本倭寇已經宰殺了超過四千土人,而自身的損失不過三十餘人。

這幫倭寇的戰鬥力的確值得信賴,他們絲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當然更不會在乎敵人的性命。

這裡的土人見識短淺,武力虛弱,武器更是落後。他們看到這如狼似虎的日本倭寇們,膽氣就去了三分。

當然,這也跟明古魯部落將青壯都徵召了有關,現在留在各部落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老幼婦孺。

倭人殘暴,敵人力弱,他們這些人就猶如猛虎下山,無人能擋。

五天他們就已經襲擊了三個村落,殺的人頭滾滾,土人倉皇而逃。

但是時間越久,對他們這支部隊來說,局勢也就更加嚴峻。

他們畢竟只有兩千人,但是明古魯部落是蘇門答臘島一個大型部落,人口超過十萬,可用之兵也超過一萬。

如今大批的土著已經得到了消息,開始向一起聚集,讓他們的襲擊越來越難了。

如果不是還有滇國公率領的大批艦隊從海上直逼他們的都城,恐怕就會有大型的軍隊來圍剿他們。

大雨雖然給了他們更多的備戰時間,但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成了他們這支部隊最大的危機。

那就是瘴氣。

瘴氣的形成各有原因,但是最主要就是大雨之後的暴晒,會讓地面的水氣,腐爛的樹葉,動物屍體,形成帶毒的氣體。

他們必須要在大雨停止之前,走出山林,要不然,就有可能永遠也走不出去。

但是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羽林衛學的五百士兵,已經跟這兩千倭寇徹底翻臉,雙方已經有了水火不容之勢。

倭寇本就是土匪,強盜組成的。從大明放開對他們的約束,他們就恢複了本性,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甚至還有許多倭寇,相互之間進行各種比賽,比誰殺的人多,比誰玩的女人多,比誰搶的金銀財寶多。

莊敬和龐瑛直接支持他們的比賽,還以此為軍功,鼓勵所有的倭寇進行各種慘無人道的殺戮。

這些行動在羽林衛學的士兵眼裡,是極端不人道的,相互之間已經發生了多起衝突。

要不是因為這場大雨,昨日張鳳山就要率領羽林衛學的士兵離開他們。

羽林衛學的士兵雖然沒有參與直接的殺戮,但是他們精通勘測地勢,並且不會迷路。

而且還因為他們散開在外圍,成為了這些倭寇的眼睛和耳朵。有他們在外圍,就不用擔心自己這兩千人被包圍住。

如果他們離開,這些倭寇就失去了現有的地利優勢。

莊敬坐了一會兒,站起身來大聲說道:「五郎,將蓑衣給我找來,我去找張守備說說話。」

五郎是倭寇營的一個小傢伙,原本因為還沒有長成,在倭寇營備受欺凌。不過這個小子聰明伶俐,心狠手辣,在這個大人的世界還慢慢冒出了頭。

成為莊敬的護衛之後,他依靠莊敬的威勢,籠絡了一大幫原本受欺負的弱者。他們這些人因為體弱,殺人更加殘暴,更不憐惜自己的命,變態程度尤為過之。

但是莊敬就喜歡他們這樣,這個倭寇營,存在的目的就是殺人,讓別人恐懼。

穿上了蓑衣,莊敬在五郎他們十個護衛的帶領下,向營地外圍的幼軍衛學走去。

這裡原本是明古魯部落的一個小村莊,因為房屋損毀了大半,現在大部分人都只能在殘垣斷壁中落腳。

所經之處,不時能聽到土人少女們的悲慘叫聲。

就在莊敬經過一處靠著牆壁,用木板和芭蕉葉搭建起來的窩棚的時候,一個光著身子的土人少女渾身鮮血地從窩棚裡面跑了出來。

她的身上渾身青紫,還有不少傷口,原本美麗的眼睛充滿了恐懼。

剛跑出了幾步,一個光著身體的倭寇手提一把倭刀追了出來,他的嘴裡罵罵咧咧,從背後就是一刀揮出。

少女的腦袋被一刀砍斷,鮮血從胸腔里噴了出來,這溫熱的鮮血濺射了那個倭寇一身。

但是他卻享受地沐浴著這溫熱的鮮血,光著身子在雨里狂笑著。

五郎在雨里大聲叫道:「藤田君,你的刀法退步了,這一刀竟然沒有直接把頭砍掉,太差。」

那個藤田向著莊敬抱了抱拳,以示敬禮,向著五郎說道:「不是我刀法退步,剛大戰了一場,身體發虛,下雨泥濘,小妞又在跑,所以都影響了我下刀的角度。你若不服,改天我們再比試一場。」

五郎笑了笑,跟他揮了揮手。「我那窩棚里還綁著三個小妞,你去挑一個吧。反正明天,也都要處死了。不用也是浪費!」

「謝了!」對方呵呵笑了起來。

沒有明天,沒有未來的日子,讓這些倭寇們一個個的心理都變的有些變態,不過目前都還在可以控制的範圍內。

莊敬不怕他們能翻天,這次戰事結束,只需要樹立一個典型,就能讓所有人乖乖聽話。

羽林衛學的軍營在村子的另一邊,那些沒有倒塌,尚能避雨的房屋,成了這五百大明士兵的暫居地。

倭人現在心裡自認大明人更高貴,好房子應該給大明人居住,所以他們寧願住在泥地里,用一塊芭蕉葉擋雨,也不敢跟大明士兵來爭搶這好房子居住。

羽林衛學的士兵們雖然在各方面對倭寇有些好感,但是卻理所應當地享受著他們讓出來房子。

來到張鳳山的住所,莊敬發現,雖然因為下雨沒有戰事,但是羽林衛學的小旗以上士兵,他們都匯聚一堂,正在張鳳山住的大房子里,進行著前面五天戰事的總結。

張鳳山向著莊敬抱拳行禮,面色之間卻多有不渝。「見過指揮僉事。」

雖然論級別莊敬更高,但是他不敢在朱瞻基重視的張鳳山面前拿大,笑著說道:「庄某今日乃不速之客,並無急事,諸位繼續,我也想藉此機會與諸位學習一番。」

幼軍衛學的人大部分都瞧不起莊敬這個爪牙,也就沒有更多謙讓,只是給他騰出來了一個位置,又繼續進行戰事總結起來。

每一場對敵。哪裡做的不夠好,哪裡需要改進,哪裡應對得當,哪裡需要發揚,在他們的討論中,都清清楚楚地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沒有爭吵,也沒有誰居功自傲,所有的士兵都一視同仁,進行著平和的討論。

莊敬還認出了彭城伯家的大公子,這可是太孫的親表弟。跟一個孤兒出身的小旗,兩個人勾肩搭背,坐在長桌邊與定國公家大公子徐顯忠進行爭論,雙方都沒有仗勢欺人,而是以事論事。

這裡一點也不像個軍營,更像一個學堂。張鳳山一介寒民,那些勛貴子弟也不敢看不起他,一個個以師視之,言語之間多有恭敬。

聽了一會兒,莊敬原本的不經意就逐漸變得沉重起來,甚至越聽越是恐懼。

因為眾人的討論雖然是圍繞著戰事的功過,但是研究討論的方向卻深入到了背後的原因,而不僅僅是戰場。

這種新穎的角度和更深層次的原因的探討,是莊敬自己都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他突然發覺,自己在這方面,竟然還不如這裡的一個小兵。

從對方的一場戰事的應對反應,他們就能從整個國家和部落的生存環境,風情習俗,一直講到人心離向。

從倭寇的殘暴,他們又能分析出整個日本島國的社會本質,他們這些人的性格養成。

莊敬在旁邊聽的大汗淋漓,他自己都從來沒有考慮過倭寇為什麼會如此殘暴,這種性格是如何形成的。

難怪太孫如此重視這個羽林衛學,這個軍營的士兵,一個個拎出去,當個守備或許還有些稚嫩,但是當個千總,絕對稱職。

只要略加歷練,他們就是去當個指揮使,恐怕都有資格。

待總結會議結束,眾人將要離開的時候,莊敬站起身來,抱拳說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敬也算是大開眼界……」

張鳳山沒有想到莊敬這個時候會說話,愣了一下,看向了莊敬。兩個默默對視了一番,張鳳山壓了一下手,羽林衛學的士兵們一個個就又都坐了下來。

莊敬這才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知道諸位對倭人之殘暴行為反感,也都從倭人這個民族的生存環境,道出了倭人不殘暴的原因。但是諸位有沒有想過,殿下為何要用倭人?難道真是我大明無兵可用嗎?雖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敬還是希望羽林衛學能與倭人完成這次的戰事配合,就當敬今日求諸位了。」

張鳳山淡然說道:「庄指揮,我羽林衛學乃是殿下為大明軍隊培養的戰場種子,行軍作戰堂堂正正,乃正義之師。但是倭人殘暴不仁,以虐殺,奸淫擄掠為樂,我可不願因為一場戰事,讓羽林衛學受到影響。」

莊敬抱拳說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