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六章 家法

貢院附近的潤香閣,在應天府的大小畫舫里,算不上拔尖的存在,因為這裡拿不出任何一個讓人記憶猶新的花魁。

不過這個潤香閣乃是官辦青樓,裡面不少女子都是原罪臣婦女。雖然身份不在,但是這種落差也吸引了不少平頭百姓願意來親近一下「官家小姐」。

而潤香閣最出名的並不是這些女子,因為朱元璋,朱棣父子喜惡善變,這些年抄家發配的大臣數不勝數,其他青樓,畫舫也不缺少這樣的女子。

他們最出色的是樓中有京城最大的戲樓,能容納近千人同時觀賞歌舞,戲劇,因此引來無數豪紳,勛貴趨之若鶩。

周王世子朱有燉自來到京城,就被好友教坊司主事卞青岩邀請到了潤香閣,為潤香閣編一出大戲。

洪武二十二年冬,朱橚因為擅自離開封地到鳳陽而獲罪,被太祖下令遷往雲南。太祖不久改變決定,留朱橚在首都,由朱有燉理藩事。洪武二十四年十二月才獲准返回封地開封。

建文初年,朱橚次子、汝南王朱有爋向朝廷舉報父親圖謀不軌,朝廷遣李景隆突襲開封逮捕朱橚,朱有燉,把他們父子貶為庶人,徙雲南蒙化。

建文四年,朱橚與朱有燉被召到應天府禁錮。

直到朱棣繼位,與朱棣同出一母的朱橚被朱棣平反,恢複了朱橚的爵位,加祿五千石,詔他返回原來的封地,獻頌九章及佾舞。

他的弟弟汝南王朱有爋被發配雲南大理,可是這種父子相殘,卻對周王府一家人的心態產生了巨大影響。

他的父親朱橚自幼好學,能詞賦,曾作《元宮詞》百章,又組織編著有《保生余錄》、《袖珍方》、《普濟方》和《救荒本草》等作品,成為一代醫藥大家。

他繼承了父親的文學天賦,卻對中藥毫無興趣,自少年經歷挫折之後,自此遠離政治,一心沉迷於文學與戲曲創作。

二十餘年來,他在民間也創下了不俗的名聲,成為一代戲曲大家,在民間備受推崇。

來到京城,他也受到了戲曲界的熱情歡迎,不少女子願意自薦枕席。

朱有燉恐懼政治,也怕沾染政治,這種藉以戲曲慰藉,遠離政治的做法,還是頗受朱棣歡喜的。

為此,他還兩次受到皇上的召見,並且承諾待大戲編成,將親自蒞臨潤香樓看戲。

為此,朱有燉不得不改變曲目,將原本準備上演的「香囊怨」,改成了「賞花侑觴」、「慶壽佐樽」的劇目。

這幾套戲曲都是他編劇,也只有他熟悉劇情,為了演好這出曲目,他已經十天不曾回府。

不過在潤香樓嘗盡花色,倒是也不虛此行。

「賞花侑觴」、「慶壽佐樽」是一出連續戲,為了迎接皇上蒞臨,他將宮廷教坊劇與民間儀式劇結合在一起。

保留了「開喝」,「散場曲」,「打散」等搬演手法,再結合道情、蓮花落等說唱藝術,以視覺與聽覺的感受來營塑氛圍。

此間女子得知皇上將會來看戲,一個個也都是精神煥發,她們期待皇上因此喜歡她們的戲,削了她們的樂籍。

所以在排戲的時候,一個個用心無比,雖然只是短短的十天的時間,但是編排的宮廷隊舞和民間舞隊,配合的歌樂都已經有了雛形。

雖然辛苦,但是值得。

坐在潤香樓的二樓,品著一杯香茗,看著一樓大廳排練,不時糾正一下排練時候的錯誤,時間也過的飛快。

不過外面忽然一對隊的官兵全副武裝地快速行進,讓他的心情有些壓抑。這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又犯了龍威了啊!

多愁善感的朱有燉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就能想到背後那血淋淋的場面……

王府長史荀寶山這個時候上了樓來,向他行了一禮低聲說道:「世子,官兵包圍了晉王府。」

朱有燉搖了搖頭嘆道:「晉王一系……這算是完了。」

他與原晉王朱濟熺自幼關係親近,但朱濟熺深受儒家熏陶,思想端方,一直認為當今皇上是謀朝篡位,所以不得皇上歡心。

這才讓朱濟熿得了機會,襲了晉王位,如今朱濟熿再被抓,這晉王一系從此以後怕是再無影響。

他抬頭問道:「可知晉王犯了何事?」

荀寶山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卻不知,我已讓人跟去打聽。」

朱瞻基率領大隊人馬來到了位於長安坊的晉王府,這裡已經被五城兵馬司圍的水泄不通,在五城兵馬司之外,還有不少應天府的衙役在執行疏導。

不過應天府的百姓倒也不怕這些衙役,還讒著臉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朱瞻基的儀仗行近,一個個才都跪在了路邊行禮,待朱瞻基過去,一個個才又起身。

「殿下英姿瀟洒,實乃人傑也。」

「廢話,這可是真正的真龍天子,豈會與我等一樣。」

朱瞻基一馬當先,來到了晉王府大門口,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袁標立即上前拜見。「中城副指揮使袁標拜見殿下,晉王府封鎖完畢,現今正在清點人數。」

朱瞻基點了點頭問道:「晉王可在?」

袁標還未答話,卻聽到院子裡面傳來了朱濟熿的怒喝:「爾等賤民,竟敢辱我至此,待我稟告皇上,誅爾等九族。」

朱瞻基跳下了馬,率先向內走去,卻見朱濟熿手持長棍,正劈頭蓋臉地打向一群五城兵馬司的吏員。

以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曹英為首的眾人不敢還手,一步步後退到了前院里。

朱瞻基進入了庭院,卻見朱濟熿惡人先告狀,厲聲說道:「瞻基吾侄來的正好,且看這些賤種如何辱我朱氏子孫!」

朱瞻基冷笑說道:「好一個朱氏子孫,你就不怕辱沒先人!」

他見朱瞻基來勢不善,一下子愣住了。

曹英等人這才匆忙向朱瞻基行禮。朱瞻基擺了擺手說道:「曹指揮使奉聖命而來,卻被你無端毆打,辱罵,你這是不把皇上也放在眼裡了?」

朱濟熿見朱瞻基言辭不善,也冷笑道:「他一無聖旨,二無內侍傳口諭,我如何知是真是假?」

曹英得了兩個小太監的傳令,知道今日是太孫親自出面,所以有心表現,不等朱瞻基到來就想先把晉王府給控制住。

現在聽到朱濟熿的話,立刻知道今日自己心急了,奉旨包圍晉王府,可沒有讓他們抄沒晉王府啊!

現在只望太孫能幫他轉圜一番了。

朱瞻基冷聲說道:「奉皇上口諭,羈押晉王朱濟熿至謹身殿問話,除親眷外,所有人等羈押刑部大牢,等待聖裁!」

此話一出,朱濟熿手中的木棍掉在了地上,大聲喝道:「如何至此?」

朱瞻基懶得理他,只是說道:「恥於與你同為朱氏子孫……拿下!」

朱濟熿抽出了腰間的長劍,大聲喝道:「誰敢!瞻……太孫,總要讓晉王叔當個明白人啊!」

黃四維這個時候說道:「晉王殿下,你做了什麼事自己心裡沒數嗎?難道要把皇家的臉面都丟盡?錦衣衛剛從太原回來,也救出了被囚禁的原晉王父子……」

皇家的事情,朱瞻基自己不好意思說出口,其他人自然更不敢說了。

黃四維話說到這個份上,這句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想要衝上去砍殺一番,但是看到朱瞻基身後身強力壯的侍衛,終究不敢,丟下了長劍。

兩個內侍上前,將他雙手反縛,綁了起來,塞進了他們帶來的一個轎子裡面。

晉王就擒,其他人等更是不敢反抗,一個個跪在了地上。

只有一個面容陰鷙的強壯漢子想要往後院跑,但是沒跑幾步,就被圍牆上的值守人員一箭射了過去,正中他的大腿,讓他抱腿慘叫了起來。

將所有人都抓了起來,朱瞻基留下了一對內監,監管起了晉王府。朱濟熿雖然沒有帶王妃過來,但是也有一些女眷。

這些女眷不管怎麼說也是朱家人的內眷,就是要放出去,也要等幾個月後,查明沒有身孕才會外放,要是懷了朱家人的後裔,怎麼也要給一碗飯吃。

謹身殿內,空曠的大廳里只有朱棣氣勢洶洶地坐在那裡,王彥雖然在近身伺候,這個時候卻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雖然表面上只有王彥一個人,但是朱瞻基能夠聽到最少二十人的呼吸聲,這都是武藝高強的內監,藏在後殿,包括他現在坐的高台下。

在偏殿里,朱瞻基也聽到了幾個人的呼吸聲,這應該是錦衣衛的辦案人員。

朱瞻基貼身都有百人的護衛,身為一國之君,朱棣身邊的人一點也不比朱瞻基少,哪怕在宮中,時時刻刻也不少於二十人環繞在身邊。

但是朱濟熿顯然不知道,被押進了大殿,看到這凝重的氣氛,他就慫了。

若是有外人在,朱棣可能還會給他這個宗室幾分面子,但是現在沒有外人,要打要殺都是朱棣一念之差。

所以,一被解開繩索,他就跪下嚎啕大哭了起來。「四叔,小侄兒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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