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將軍廣場正面黃浦江，風景談不上有多好，反正就是萬國高樓配滾滾黃水，不過因為場地夠大，再加上一些自我腦補出來的歷史滄桑感，秦風置身其中，還是能稍微感受出一點國際大都會的逼格。再過不久，「微博網2005全球華語娛樂盛典」就要在這裡舉辦，只是具體時間，暫時還沒定下來。
王慧和微博網的兩名員工，今天一早就去了滬城市政府，把滬城市委宣傳部下面的一位姓褚的處長請了出來。
說起這位褚處長，王慧當真是拿他當親丈夫供著。
且不說人家是這次項目合作的主要接洽人和負責人，光說這位老兄的級別，就足夠讓王慧給他跪一個。從九十年代起，滬城的每一任一把手都有了入閣的資格，也正因如此，滬城雖名為直轄市，可事實上卻是副國級的規格。依此類推，滬城市委宣傳部下面的處，再小也至少是個副廳級。所以哪怕王慧長期在高官多如狗的京城幹活，可碰上這麼一位放到地方上去就能當副市長的同志，她心裡也是哆嗦得很。
更別提，這位處長還真是個萬中無一的奇葩，折騰起升斗小民，堪稱殺人不見血。
一整個早上下來，王慧說話辦事如履薄冰，生怕哪裡一個不小心就讓褚處長不高興了。戰戰兢兢從早上8點熬到現在，等秦風終於辦完了事情從希爾頓那邊趕了過來，跟在褚處長屁股後面端茶倒水順便當了一早上球童的王總，總算能暫時先鬆口氣，把這根燙手的接力棒交到秦風手裡。
「褚處長，久等久等，我有罪啊！」
秦風和褚處長的見面地點，安排在陳將軍廣場附近的一家氣氛很雅緻的茶館裡。
剛一見面，秦風就非常能伸能屈地跟孫子似的快步上前，雙手握住褚處長的手，不住致歉。
褚處長淡定如佛，輕輕嗯了一聲，隨口敷衍一句秦總客氣，然後直接把視線對焦到蘇糖身上，露出一抹熱情的笑容，說道：「蘇小姐，百聞不如一見，『微博女神』果然是名不虛傳，真人比照片更漂亮！」說話間，已經鬆開了秦風的手，轉而伸向蘇糖，意思自然是要握個手。
蘇糖這輩子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但在甄別色狼這方面，卻是經驗十足。
一瞧老褚這猥瑣的笑容，她心裡就料定這貨是個資深老色狼。
蘇糖生硬地笑著，遲疑著不想伸手，轉頭看了秦風一眼。
秦風趕緊又把褚處長的手一握，打著哈哈讓蘇糖先坐下來。
褚處長半點不掩飾，笑容一收，竟十分直白地說道：「秦總你也太小氣啊，蘇小姐的手都不讓我握一下，典型的太大男子主義啊！不僅是對我的不禮貌，也是對蘇小姐的不尊重。蘇小姐，你說是吧？」
「啊？」蘇糖感覺自己每次跟秦風出門，腦子都要宕機好幾次。沒辦法，這世上的奇葩實在是太多了，剛積累了一點經驗，以為自己能應付了，結果前一個奇葩剛過去，後面就來個更讓人不知該怎麼招架的。
蘇糖手足無措。
秦風急忙又想打個圓場：「褚處長……」
可是這話沒出口，褚處長就一口打斷道：「你別說話！我先跟蘇小姐聊幾句。」
秦風瞬間懵了。
他自問這半年來跟著侯聚義和關朝輝，見過的政府官員也不算少了，但像這位褚處長這麼耿直的，當真沒遇到過。
「蘇小姐最近很紅啊，有沒有想過要進入影視行業發展？我認識幾個導演，可以幫你牽牽線。」褚處長坐在木沙發上，往後一靠，翹起二郎腿來，饒有興趣地直勾勾盯著蘇糖。
「我寒假就要去拍戲……」蘇糖聲細如蚊地回答，下意識挽住了秦風的手。
「哦？」褚處長又露出滿臉感興趣的樣子，追問道，「拍什麼戲？」
「網路劇。」
「網路劇啊……就是在網上放的電視劇？」
「對。」
「誰投資的？眼光很超前嘛！我們這邊最近也剛有一些小公司，打算做這個事情。」
「我們自己投資的。」秦風趕緊插話。
褚處長淡淡地哦了一聲，彷彿無視秦風一般，又問蘇糖道：「蘇小姐，你現在拍一集，片酬多少？」
蘇糖很單純地實話實說道：「一集2000塊。」
「才2000？」褚處長瞪圓了眼睛，抬手指了指秦風，笑道，「秦總，你這可是嚴重剝削勞動力啊！蘇小姐現在是什麼名氣啊，微博女神，拍一集才給2000，你這男朋友當得太小氣啊，你怎麼捨得花這麼點小錢，就把女朋友送出去了？」
「怎麼叫送出去了？」邊上忽然有人冷冷來了一句。
褚處長轉頭一瞧，上下打量了周珏一眼，眼神里滿是不屑，扭頭問秦風道：「這位是誰？」
秦風還沒答話，周珏就馬上搶著說道：「褚處長，大家時間寶貴，咱們還是先談正事吧。」
「嘿……我說你是誰啊？你知道我是誰嗎？」褚處長瞪起眼珠子，眼神兇橫。
周珏這會兒早就沒了在車裡的小羞澀了，眼神很堅定地跟褚處長對視著，一邊不緊不慢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放到茶几上，相當鎮定地說道：「褚處長，甌投集團今年在國內外一共投資了26億美元，現在國內有這種投資能力的企業，你兩隻手加在一起就能數過來。微博網是甌投的重要投資項目，這次的娛樂盛典，是微博網市場戰略的重要一環。我們把舉辦地選在滬城，是看重滬城的國際格局，相信滬城市委市政府同意為我們提供場地，也是希望藉助活動向全球展示滬城最近幾年的經濟建設成果。這本來就是一場雙贏的合作。」
說到這裡，周珏微微一頓。
褚處長有點發虛了，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周珏繼續盯著他，慢慢道：「甌投為了這次的事情，可以說是煞費苦心，幾乎動用了我們在國內的所有力量。而且為了確保項目能順利實施，我們集團的董事長關朝輝女士，已經事先做了很多準備工作。這其中就包括跟你領導的領導的領導取得過直接聯繫。我這部手機里，不僅有你們滬城一把手的私人手機號碼，還有滬城紀委和中紀委相關辦公室的號碼。我們董事長交代過，如果遇上麻煩，可以直接向你們領導彙報。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查證。」
說著，把手機往褚處長跟前一推。
褚處長的表情頓時就精彩了。
他盯著周珏看了幾秒，旋即就跟變臉似的，由驚轉笑，呵呵呵著，把手機推了回去，大聲說話，掩飾心虛道：「幹什麼嘛？怎麼莫名其妙就扯到紀委去了？秦總，你們這樣搞得我很……我很那個啊！」
「對不起，對不起，褚處長，我們周總長期在美國生活，說話方式比較直接。」秦風趕緊唱紅臉，抓起桌上的手機，交回到周珏手裡。
褚處長明顯鬆了口氣，卻不敢再跟周珏對眼。
秦風接著道：「褚處長，咱們還是先談談正事吧，這個場地借用的時間，我們希望能放在大年二十七和二十八兩天，二十七搭台綵排，二十八正式使用。等活動一結束，我們2小時之內就可以把舞台拆掉，絕不影響周邊的交通還有市民的生活……」
……
10分鐘後，褚處長頗顯狼狽地逃出了茶館。
秦風比褚處長還驚魂未定，喝了兩杯茶壓壓驚，對周珏道：「姐，我覺得以後類似的場面，還是你直接出馬好了，你們這層次太高，我心臟受不了。」
周珏笑了笑，道：「現在知道自己翅膀有多硬了？」
秦風直擺手道：「我哪有什麼翅膀，就算有，那也是企鵝的翅膀，純屬裝飾品。」
「行了，別跟我耍貧嘴了。」周珏道，「下午去滬城市政府把合約一簽，你在甌投就沒有什麼別的大事情需要辦了，接下來你可以專心幫自己的活了。」
秦風探口風道：「那我這是要……獨立自主了？」
周珏反問道：「你覺得呢？」
秦風呵呵一笑，三十六計，裝傻充愣方為上上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