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應該刮颱風的季節，可05年的熱帶低壓卻是久久沒有登陸，東甌市被暴晒了整整一個月後，到此時的7月下旬，氣溫已經高得熱死狗。
秦風左手撐傘，右手提著袋子，和靜靜肩並肩走出巷子，然後男左女右，分道不揚鑣。而可恥的是，秦風並沒有把遮陽傘留給靜靜，自私得相當沒有人性。然則秦風對此完全不覺得內心不安，因為在他看來，美女當然需要呵護，但自己班草級別的小白臉也絕不能疏於保養。
要知道，自己泡上蘇糖可不僅僅是因為出於有錢、不要臉以及近水樓台這些原因，如果他長得像八兩金，這段姻緣估計就玄乎了。顯然女人看男人和男人看女人性質都差不多，視覺體驗很重要。總而言之，秦風覺得，臉必須要保護好。畢竟等再過上幾年，當網路風靡全球，人們漸漸在口頭上擺脫虛偽，「看臉」這碼事情，就越發光明正大了。到時候想要Hold住蘇糖不讓人挖牆腳，顏值至關重要。
秦風在靜靜呵呵呵的表情中，撐著傘漸漸走遠，然後很快開始了他的發廣告事業。
沿著門戶緊閉的街面，秦風一家挨著一家地往人家門縫底下塞垃圾，整個過程總結起來，差不多就是彎腰、起身、再彎腰、再起身，相當鍛煉腰部肌肉，並且考驗血壓。
走過一幢又一幢又大樓，拐過一條又一條小巷，秦風一路不停歇地走了將近2個小時，一直從江濱路走到十里亭路，手裡的廣告片不知不覺就只剩不到十分之一。
日頭漸漸不那麼猛的時候，馬路上的人也變多了。
秦風不敢再那麼猖狂，轉而改變策略，只往那些樓下的郵箱里塞廣告——雖然他自己心裡也清楚，其實這麼乾沒什麼用，純屬浪費資源。
4點半出頭，秦風走完計畫之外的最後一幢樓，從樓里出來，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偷偷摸摸地往一輛私家車的擋風玻璃前放卡片。
秦風見狀，嘴角露出一模惡作劇的壞笑，躡手躡腳走上前，猛地對著那背影一喊：「幹嘛呢！？」
站在車旁的老秦同志倏然一驚，嚇得臉色發白地轉過頭來，一見是秦風，忙拍著胸口道：「瞎喊什麼啊，差點被你嚇死。」
秦風忽然覺得很奇怪道：「爸，咱們明明做的是正規生意，幹嘛發個廣告要跟做賊似的？」
秦建國馬上給出正解：「還不是怕給熟人看到，一句兩句解釋不清的，多尷尬！」
「嗯……有道理，果然還是臉皮不夠厚，需要繼續修鍊啊……」秦風三省吾身地說道。
秦建國搖著頭說：「太不要臉也不好，做人還是得有點羞恥心，不然二皮臉多討人嫌。」
秦風呵呵一笑。
秦建國又問秦風：「你怎麼走到這裡來了？」
「我也出來發廣告啊，剛剛發完。」秦風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皺巴巴的塑料袋，在秦建國眼前揚了揚。
秦建國仰頭看了眼太陽，收起自己半袋子還沒發完的廣告，放棄道：「算了，時間不早了，我也不發了，等吃完飯再出來。」
秦風沒主動說晚飯後要給老秦同志幫忙，走了一整個下午，他也累得夠嗆。
爺兒倆很難得地有了次單獨相處的機會，一路上邊走邊聊，漫無邊際地聊著店裡的生意、開學後的打算甚至如果哄老婆開心這些話題。
離快到家的時候，話題終於轉回到正事上。
「東門街的住戶，現在對咱們家的店抱怨聲挺大的，居委會和老人協會那邊幸好是塞了錢，而且街道那邊，也跟小叔的同學打過招呼，不然咱們店門口估計每天都要被人堆垃圾。我估計前幾天安監所來查，應該也是哪個鄰居報的案。」秦風挺無奈地說道，「不過說起來，人家投訴倒也沒錯，換了我，我也受不了每天家對面做生意搞到三更半夜，現在真是左右為難，繼續開吧，我不佔理，不開吧，店裡這麼多人等著吃飯，頭疼啊……」
秦建國聽秦風這麼說，不由有點發慌，忙問：「那怎麼辦？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這家店撐起來，這才開了不到一個月，本錢都還沒收回來呢！」
秦風慢慢說道：「我現在的想法是，稍微改變一下銷售策略。前幾天不是跟你說，讓你們送外賣嗎？」
秦建國點了點頭。
秦風道：「所以我就想，烤串是不是也能試一下送外賣。前期呢，先打打折，把東西搞得便宜點，先培養一下市場。」
秦建國聽不大懂，問道：「怎麼叫培養市場？」
「就是讓客人先來佔佔便宜。」秦風笑道，「今天下午，我發了2000張小廣告全都是優惠卡，不過只有叫外賣才能打折。」
秦建國問：「打幾折？」
秦風比划了一個牛角手勢：「六折。」
「這樣會虧本嗎？」
「我算過，如果這2000張小廣告全都派上用場了，那差不多要倒貼10%左右的成本，不過全都派上用場的可能性太低了，這些小廣告，2000張里能有200張能用就算不錯了，所以虧損其實可以忽略不計。現在比較重頭的支出，還是人工費。如果外賣的市場真的培養起來了，我就需要再多招兩三個送貨的夥計。」
秦建國想了想，說：「照你這麼說，我也得再招幾個人。」
秦風問道：「你的麵館現在有幾個工人？」
秦建國想都不想地回答：「算上我，一共也就4個人，還有老董、老羅和老羅的老婆。另外幾個人，我覺得人手夠用，就讓他們走了。」
秦風微微一怔，扭頭看著老秦同志道：「爸，你行啊，剛換了門面就裁員，這麼不講情面……是我學習的好榜樣！」
「唉，做生意嘛，就是這樣。我以前在廠里的時候，廠里年景不好，照樣會讓臨時工回家。人家國企都這樣，咱們總不能跟國家比吧？」秦建國很是理直氣壯道。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進了小區。
門衛見到小區的顏值回來，笑著打了聲招呼：「大老闆和小老闆外面回來啊？」
秦建國熱絡回話道：「剛才出去辦點事！」
秦風卻只是微笑著沖對方點了點頭，然後小聲提醒老秦同志：「爸，用不著跟他們說東說西的，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