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年會(下)

東甌市冬天不下雪,而是讓人腦仁生疼的雨夾雪。濕冷濕冷的天氣,讓人無論穿多少件衣服都覺得不夠用,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掛在陽台的內褲,彷彿永遠都不會晒乾。蘇糖坐在教室里做英語卷子的時候,心裡還在想著她那件在陽台上已經掛了足足3天的小內內,雖說她現在和秦風的關係已經好到能睡一起了,可貼身衣物老在秦風眼前晃悠,總還是覺得心裡有點小羞澀。

如是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間,她忽然發現自己居然就做完了閱讀理解——文章基本上沒怎麼看懂,不過解題思路完全是照秦風這幾天教的來的——不是三長兩短選個棺材板那種思路,而是非常正規的解題方法,大致就是先讀題,然後從文章裡面找線索。這原本是秦風以前拿來應付英語四六級的招數,最近他把蘇糖的腦迴路和英語底子研究透了之後,覺得這種三分靠打拚七分天註定的法子,其實也挺適合蘇糖。畢竟對於水平不濟的人來說,想要正大光明把自己裝得像個學霸,也就只能靠這種路子。

做完閱讀理解,蘇糖抬眼看了看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時間倒是還有富餘,足夠她繼續用歪招把最後一篇作文填滿。但蘇糖的心思顯然有點散,一想起秦風跟她說的今天晚上的「年會」,她的注意力就有點集中不起來。監考的男英語老師敏銳地察覺到了蘇糖的走神,他裝作不為美色誘惑的樣子,心裡卻跟貓抓似的盯著蘇糖兩眼,沉聲說道:「不要東看西看的。」

蘇糖回過神,嬌俏地吐了吐小舌頭,那英語老師默默把身子轉到一邊,趁人不注意,舔了兩下發乾的嘴唇,心裡直呼真特么妖精的同時,又默念兩句色即是空以及某某某你要剋制啊,這才把萌發於褲襠內的不良念頭壓制下去。再轉回去看蘇糖的時候,眼見小姑娘已經低頭做題了,他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暗說老子果然是個正人君子,內心充滿了戰勝人類本能的得意。

蘇糖翻著卷子,前前後後找一些自己能看懂又足夠「高深」的單詞和短語,跟拼圖似的,磕磕巴巴拼完了她的英語作文。如此發費周章地搞定這道題,離著這學期放假,也就只剩下十來分鐘了。心知再檢查一遍也是白搭,蘇糖索性提早交了卷,全班頭一個離開。同桌謝子君見狀,還當蘇糖這是破罐破摔,本著學渣必須死一起的原則,她緊跟著蘇糖就去了。

提早交卷這種事一旦有人帶頭,後面的人懶得浪費時間也就是大勢所趨得是否強烈的問題。隨著蘇糖走回座位,穿上大衣背上書包,全班的學渣們眨眼間功夫已經起立了一半。英語老師一瞧這是要造反的趨勢,立馬大聲高呼:「都不考了是吧?不考的一個個來交卷子!全都坐下!」反動勢力不敢明目張胆挑戰老師權威,剛站起來的一群老爺馬上又縮成了孫子,搞得包括黃震宇在內的個別不願意認命的「雞頭」一頭霧水。

蘇糖被老師這一吼喊得有點發愣,走到一半站在過道里傻住了,然後用弱弱的目光嬌柔柔地盯著老師。老師被她看得有點心動過速,扭過頭去一揮手,放了行。

蘇糖甜甜一笑,喊了聲:「老師再見。」

中年男老師嗯了一聲,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等蘇糖走出教室,卻是忍不住揚起了一個微笑。

底下立馬有不怕死的牲口揭穿:「老師,你笑得好淫蕩。」

英語老師默默看了一眼那傻逼,心裡無條件給他打了百分制的59分。

然則,傻逼其實根本不在乎。

打鈴之前、放學之後的校園,寧靜悠然得像世外桃源。尤其今天的氣溫降到喪心病狂的1攝氏度,在連學校的花草樹木都差點要被凍出鼻涕的環境下,配合上期末考試結束今兒個老百姓真高興的心情,讓蘇糖很是覺得心曠神怡。蘇糖心裡想著秦風以及秦風昨天剛給她買的新衣服,有一搭沒一搭地裝得跟重點高中優等生似的,和她們一路聊著這兩天的考題從教學樓一直走到校門口,然後趕緊揮手道別,獨自朝家裡走去。

天氣冷了,王艷梅和秦建國暫停了下午場的約會,很注意養生地窩在家裡吹暖氣。

蘇糖推門進屋,帶進一股冷風。

被暖氣吹得有點發暈的串串猛然一個激靈,站起來抖了抖身子,小步走到蘇糖身邊,蹭了蹭她的腿。蘇糖笑著摸摸它的腦袋,還沒來得及轉身把門關好,就聽王艷梅問道:「考完啦?」

「嗯。」蘇糖應了一聲,就匆匆往自己房間里跑去。

過了十來分鐘,蘇糖換了一身新造型從裡頭出來。穿了件大翻領的緊身灰色棉線衫,褲子則是平日里不怎麼穿的襪褲,外頭再套一件能凍出關節炎的短裙,把身材襯得很引狼。

王艷梅看得直皺眉頭,不滿道:「大冬天的穿這麼少,不怕感冒啊?」

「這條褲子很暖和的,我在裡面還套了2件,你看不出來嗎?」蘇糖顯擺著自己的細腿。

王艷梅癟嘴道:「今天晚上又不是去酒店,就是在自己家店裡熱鬧一下,你這麼穿出來給誰看?」

蘇糖嘻嘻笑道:「媽,你要是覺得好看,我可以借你我的衣服啊,保證爸看了滿意。」

王艷梅轉頭看秦建國,秦建國表情詭異,透著一股子想說愛你並不是很容易的事的糾結。王艷梅深深嘆了口氣,這人一旦有了錢啊,就容易變成逗逼。

這一大家子,她估計自己往後是再也搞不定了。

王艷梅沒問蘇糖考得怎麼樣,讓寶貝女兒樂樂呵呵度過了半個下午。

等到天色擦黑,秦風打來了電話,讓他們去店裡吃飯。

蘇糖很勇敢地沒聽王艷梅的勸,寧要長度不要溫度地顯擺著她的腿,冒著雨夾雪在嚴寒下步行十來分鐘,等進到店裡後,一溜煙地就跑上了二樓,拿了秦風的毯子裹住腰部以下部位,瑟瑟發抖個不停,惹來王艷梅一陣白眼。王浩和朱鵬飛這倆小子卻是被蘇糖今天的造型震得跟心塞似的,等蘇糖圍上「裙子」入席了,還在一個勁地喘氣,然後互相交換著猥瑣的眼神。

「你怎麼穿這麼少啊?」秦風坐在蘇糖身旁,毛手毛腳地掀開她的毯子,眼神完全不比王浩純潔多少地朝裡頭瞥了一眼——雖然壓根兒也看不出什麼。

蘇糖對秦風在大庭廣眾之下的調戲毫不生氣,相反的還有點高興,只是該裝的矜持還是得裝,她啪一聲拍開秦風作怪的手,嗔道:「幹嘛啊?」

秦風見好就收,微微一笑。

蘇糖拍開了秦風的魔爪,又環顧起正廳四周。

店門自然是緊閉著,屋裡氤氳著薄薄的白汽。朦朧的空氣中,不但有王安、靜靜、王浩幾張熟臉在,連做白天班的幾個阿姨也到了場。正廳里擺了三張大桌,全都坐滿。

蘇糖對其中的大部分人其實並不怎麼熟悉,有幾個甚至連名字都還叫不上。一年之前,如果讓她坐在這種充滿陌生人的飯局上,她肯定會覺得很不自在。但今天不同,秦風是這裡的主人,而她是這裡的女主人,即便這裡的人全都把她當成秦風的姐姐,可她依然內心坦蕩。蘇糖看了一圈,滿意地收回了目光,低頭再看看桌上的冷盤,好奇地問秦風道:「年會就是吃飯嗎?」

「先吃,吃完了還有點小活動。」秦風給她解釋道,「其實年會就是一起上班的人,到年底了聚在一起,找法子熱鬧熱鬧。」

蘇糖點點頭,略顯意興闌珊地小聲道:「有意思嗎?」

秦風笑了笑說:「如果是你給別人打工,這就有意思了,這可是老闆請客吃飯啊!」

蘇糖抿了抿嘴巴,顯然不覺得一頓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三桌人熱熱鬧鬧地聊著各自的話題,等了片刻,董建山和小趙、王煉,以及被迫離席打下手的王浩,就端著熱氣騰騰的大菜上來了。董建山雖然主攻麵食,不過做其他菜的手藝也很過得去,即便比不上阿慶樓里的其他大廚,但水平至少也抵得上普通大排檔的水準。再加上材料都是花大價錢買的,這頓飯吃得相當舒心。

秦風自己不喝酒,也不阻止別人喝。

菜過五味,等到幾個小年輕陸續喝高,敬酒說好話的人也就出現了。秦風可樂代酒,逐一回敬。

不過輪到謝依涵拉著王安過來敬酒,秦風倒是真有點醉。

這才幾個月光景?王安這廝,泡妞技能絕逼是點滿的。

秦建國笑眯眯的,看著秦風應付著這滿屋子的人,心裡說不出的驕傲。

半年之前,他還在為廠長不同意他停薪留職感到煩惱,甚至時不時在噩夢中驚醒——夢見家裡家徒四壁,連吃飯的錢都沒了。可短短半年過去,現在家裡房也買了,車也買了,他甚至可以不計汽油錢,整個下午和王艷梅漫無目的地在東甌市市區繞著圈地瞎逛,餓了,想吃什麼吃什麼,累了,只要王艷梅能拉得下臉皮,就近去酒店開個房間睡一覺也行。有錢,真的是有錢。一開始的時候,花幾百塊錢還有猶豫,但現在,確實從骨子裡覺得沒什麼壓力。

秦建國在桌底下握了握王艷梅溫暖柔軟的手,王艷梅笑眼盈盈,目光如水地對他回眸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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