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是現成的。」王安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泛起的神采，那種自信和意氣風發，讓秦風不由自主想起自己曾經面試過的一個從首都某重點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雖說王安絕不可能達到那種程度，但兩者在某種本質層面上，卻沒有絲毫區別。
「我們浪費了太多的人手和時間在陪客人點餐上，那就乾脆讓客人自己完成點餐的全部過程。這個過程很簡單，等客人來了，確定好座位，前台就可以交給他們一張點餐單和筆，我們的店面積不大，而且不管是樓上還是樓下，店裡面還是外面，都有專門的服務員負責，所以客人自己在點餐單上勾選完畢後，隨便喊一聲，服務員就能在第一時間拿到單子。這是第一步。這一步的好處起碼有兩點，第一，客人入場的時候，我們免去了陪伴點餐的過程，場面不至於顯得混亂；第二，服務員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樣，等客人選好食材後，還得另外花時間點清每個盆里的食材數量，以及自己手動填寫點餐單。這樣一來，我們不但節省了人力，還從根源上杜絕了賬目上的錯誤，個別客人也無法藉機鬧事。」
「好。」秦風忍不住讚歎一聲。
屋裡的一群員工，更是用見到豬在天上飛的眼神打量王安。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店裡頭所有的員工，對王安的印象還停留在「一事無成、混吃等死的小白臉」上，王安的形象轉變得這麼快，大家實在有點接受不過來。
王安看著秦風認真傾聽的樣子，得到肯定和鼓勵，思維也跟著越發活躍，他語速極快地接著說道：「廚房裡的四個人，完全可以可以在客人來之前就開始進行烹調。」
「都還不知道客人想點什麼，廚房裡怎麼做菜？」秦風不解道。
「廚房裡的人，除了專門負責做大菜的小趙師傅，其他人不需要知道客人想點什麼東西。」王安笑得很迷人，馬上解釋道，「以現在的客流量，所有種類的烤串，全都是客人必點的。舉個具體的例子，就說小青菜這件烤串，一般客人來我們店，每桌多則要吃掉十幾二十串。少的至少也得吃掉五六串，平均一個人一串是最起碼的。如果在客人點餐之前，我們就已經做好了十幾二十串——等客人一點完餐，服務員拿著單子進來廚房，馬上就可以拿到菜。」
「太提前，涼了影響味道怎麼辦？塗上蘸料後，可就不能放回鍋里重新加熱了。」小趙很有職業敏感地插嘴道。
「那就不提前蘸料，而只是炸熟，服務員來拿的時候，再放回鍋里走上兩三秒就能熱，這樣也能比原先快很多。至於提前準備的菜品的數量，10串20串左右就夠了。這就像一條流水線，每一件貨品不保證滿額，但要事先備足一定的量，等這個量減少了，就及時補足。」
王安先給出方案和解釋，並且還補充道，「我們讓客人自己填單子，屋外不用再擺食品桌，這樣不是剩下很多塑料盆沒地方用嗎？剛好，這些多出的塑料盆，就可以擺在灶台上。有多少樣食材，就放多少個塑料盆。以前盆里放生的食材，讓客人自選，現在盆里放熟的，讓服務員過來拿。客人自己填單，加上廚房提前備貨，這樣既省掉了服務員的時間，也省掉了大量的烹調時間，兩者加起來，在點餐和上菜這兩個環節上，每桌可以節約下來的時間，最少最少也能達到10分鐘以上！」
這個結論一出來，所有人都有點目瞪口呆了。
只有秦風站在老闆的角度上，腦子裡快速地算起了一筆賬——
以昨晚上每張桌子平均接待8桌客人來計算，一桌客人如果能節省出10分鐘，一張桌子就能省出80分鐘，剛好能多接待一個客人，總共加起來，也就是一晚上可以再多接待25桌。當然，前提是客人真的能有這麼多。
而原先需要把時間花在點餐這個環節上的服務員，從點餐這個流程中解放出來後，就可以把注意力完全放在用餐的客人身上。原先店裡負責上菜和收拾桌子的服務員，數量一共是三個，也就是毛佳寧他們三個臨時工。而從王安的這套經營模版來做，伺候客人的服務員就天然地增加到了5個。
5個人干原先3個人的活，不僅提高了工作效率，順帶還降低了服務員的工作強度。
所以——其實完全可以不加薪的嘛！
要是照這個套路來的話，服務員根本不會像昨天那麼累好不好？
「等假期一過去，馬上就得把加班費調整回來，不然我不成冤大頭了？」秦風如是想著，安靜了片刻，又問王安道，「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還有前台和廚房的配合。」王安道，「服務員完成給客人第一次送餐後，就可以把點餐單交還給前台。前台和廚房都配備對講機，客人一旦加餐，由一線的服務員發出指令，廚房可以在第一時間開火，前台也可以在第一時間完成賬目的梳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服務員自己得記住是否已經給客人上過加菜。不過這應該不難，桌子最多的正廳，現在一共也就14張桌子，2個人一起負責的話，每人盯住7桌。通常情況下，是不會在同一時間出現7張桌子一起加菜的情況的，頂多也就一兩桌而已。所以服務員不需要記性特別好，關鍵是態度得認真，只要足夠認真，那就不會出錯。實在我們的話，店裡還可以臨時再招1到2個服務員，這樣的話，出錯的概率就更低。」
秦風微微點頭，沒有馬上做出決定。
王安又繼續說：「按照我的想法，生意要跑起來，廚房需要4個人，前台要1個人，還有飲料台要1個人，服務員最低配置3個人，加起來一共是9個人。理論上講，我們只用9個人，就能幹昨天11個人活。不過今天佳寧請假了，我們現在一共就8個人，還是缺人手。」
「那今晚不是沒法開工了？」秦建國憂心道。
「爸，你放心，咱們活照干，門照開，人手的事情，我分分鐘給你解決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多的是。」秦風笑著回答，徑直走到王安跟前，「店長，從這個月起，你的起薪算4000，我這家店以後就拜託給你了。現在麻煩你去跑個腿，多買點鉛筆橡皮回來。」
王安還沒反應過來，秦風已經轉身走出廚房，徑直上了二樓。他傻坐著愣了半天，靜靜忽然走到他跟前，微笑著打趣了一句：「店長好。」
王安抬頭起頭看看她，正犯傻呢，王艷梅也跟著說了句：「王店長好。」
「店長好。」小趙識趣地接龍。
「阿安，好好乾！」秦建國笑著大聲道。
「店長好。」王浩被逼就範。
「店長，靜靜她暗戀你。」惠琴語出驚人。
王安被人組團刷完一圈，這才「啊」的一聲回過神來，他抬眼看了看臉頰微紅的靜靜，不知怎麼的，鼻子忽然有點發酸。
「我去買東西。」王安匆匆站起來，轉身奪門而出，一口氣從店裡跑出百十米，才停下腳步，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
他站在巷子口，腦海中各種過往翻湧而過。
這一刻，王安才恍然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缺失的是什麼——
「媽的，不就是朝九晚五踏實幹嗎，有什麼難的？」他喃喃著，仰頭看看今天陰沉沉的天色，內心不但絲毫不覺得壓抑，反而覺得這樣的日子，簡直舒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