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星古硯 第083回 風過無痕

那飛來白光被一雙手擊飛,梅清與候申自然毫不猶豫,一人鎖定殭屍,全力禁其能為,一人已經手起刀落,兩把尖匕相繼插在殭屍後腦之上。隨著候申一聲大喝,兩道匕尖先後破體入腦,竟然將那殭屍頭顱釘在了地上。

就在尖匕入腦的一刻,梅清清楚的感覺到那殭屍眉心深處的那個符文一下子被匕首上附著的凶厲殺氣攪得混亂成了一團,連帶著其他兩處符文傳來的陰氣也一下子變得交雜無主。大量的陰氣在其體內左衝右突,梅清連忙大喊一聲:「快躲!」

候申這小子當真是精到了極點,尖匕才插入殭屍體內,他就感覺到其下波動激蕩,似有不妥。聞了梅清之言,更不遲疑,雙手一錯,將那尖匕從殭屍身上拔起,隨即雙足腳尖一點,已經如同一隻大鳥般騰起,瞬間便飛退到了梅清身邊。

候申方才撤身而退,便見那殭屍楊最,如同一隻氣球也似脹將起來,渾身雪白的長毛根根乍立,便像一隻大刺蝟一般。之後便是一聲悶聲爆響,那殭屍一下子便炸了開來。無數碎肢爛肉四下激散飛射,伴著臭不可當的黑污屍水,嘩啦啦散落在四周。

所幸梅清等人早有準備,先行退開了一段,這才沒有被那臟物擊中,眾人都不由鬆了一口氣。

「賊子敢爾!」那道白光迴旋而歸,懸在眾人頭上,忽然開言說話,聲音中一股壓抑不住的怒氣:「還有,嘿嘿,老四,你也跑來和我作對么?」

眾人見這白光居然說起話來,都是一驚,這才想到白光初現時那一聲「住手」,居然就是這道白光所發的聲音。再回頭看究竟是誰擊飛了白光,使得其沒有救下那殭屍時,眾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原來那雙擊飛白光的手,居然是前不久心臟被殭屍挖走喪命的石護法的。

不知甚麼時候,石護法居然已經再度站將起來,只是心口那道巨大的裂口依然故我,月光照耀下,傷口處血跡都已經凝結成黑色,其中肚腸都隱隱地露將出來。他本來就被楊晉的傀儡咬得遍體鱗傷,剛才雙手擊飛白光。更是兩掌俱毀,森森白骨都露將出來。

只見石護法的屍體兩眼翻白,直愣愣地站在那裡,用極為生硬的聲音道:「怎麼叫作對呢?典真人,你對生人下咒,又在其死後烹煉殭屍,拘人生靈,實在有違天和,更大傷自己的德行。若能為你化去,正是為你著想,並非惡意罷?何況剛才你也看得清楚。我不過是問候你一下子,真正毀你殭屍的,是那幾個金皮狗子,與我何干?」

那白光聞言,「呵呵」冷笑道:「這筆賬,咱們日後再算。只是今夜你們大動干戈,不知那方硯台,是甚麼來歷?若不是我察覺到殭屍異動,還不知道你們居然瞞了我在這搶這好東西。前些天我聽說錦衣衛中有塊硯台似乎有些奇怪,莫不是就是這一塊?」

石護法呆板地道:「甚麼時候典真人也對硯台感興趣了?莫不是要弄去磨硃砂畫符么?這件東西,唉,說來慚愧,乃是我座下弟子獻於我的。現下他雖然身死,但睹物思人,我總當收著這份好意才是。倒是典真人,你那殭屍被這幾個金皮狗子弄死了,堂堂典真人不會無動於衷罷?」

白光聞了這句話,一時光芒大盛,一下子將梅清等人都籠於其中。正在此時,忽然傳來一個罵聲道:「典老道你發甚麼急?你自己被那死人打飛了,反過來怪我手底下人做甚麼?怎麼了?覺得丟了面子么?」

梅清一聽這聲音,正是自家六爺。孫不三、孫不四等人本來如臨大敵,一聞此音,立時一臉輕鬆,好像只要六爺在,自然萬事皆無一般。

白光搖晃了幾下,「嘿嘿」冷笑道:「你這老鬼,就知道派你手下的狗崽子們出來搗亂。我那屍上用了多少工夫,想來你也清楚,這回毀於一旦,難道就這般算了不成?」

六爺「呸」了一聲道:「典老道,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冤有頭,債有主,這事你怎麼也分不清呢?我們錦衣衛就是查案子的,那死人派了幾個小貓小狗的,把我們家東西偷將出來,難道還不興我們抓賊了?至於為甚麼小賊偷了東西,偏偏要往這地方跑,只怕你就得問那死人去了。」

白光「哼」了一聲,恨聲道:「算了,死鬼,你還是這般護著手下那幫崽子,小心哪天沒法收場。我不管怎麼著,我的殭屍總是被你們毀了,既然如此,這塊硯台就權當賠禮罷。讓你那幫小崽子們緊著滾蛋!」

六爺「嘿嘿」笑道:「你這老道還是如此貪錢,一點東西也當好的。老夫一不寫字,二不畫畫,一塊破硯台值得甚麼。不三、不四,聽見典真人的話了沒?還不緊著抓了地上那小賊,趕快給老夫滾回來!」

孫不三、孫不四齊齊答應一聲,上前捲起楊晉,又拉了梅清,邁步便向祠堂外行去。

正在此時,那白光忽然指向梅清,有些奇怪地問道:「你這娃娃是哪個?怎麼老夫覺得似乎有些熟悉?」

梅清還未出聲,六爺的聲音已經笑罵道:「奶奶的你個死牛鼻子,難道老夫手底下的人還都得和你報道不成?他叫大寶,以前在南院當差,許是在宮裡你見過,有甚麼可怪的?」說罷又罵道:「你們幾個混蛋還在磨蹭甚麼?咱們將該抓的人抓了就回來辦正事,兩個怪物很好看么?」

白光「哼」了一聲,轉了幾轉,未再言語。梅清知道六爺出口攔住白光的話頭,必有深意,因此只是低了頭不說話,隨著眾人出來。到了屋外,孫不三再度施展符術,帶了眾人頭也不回徑直去了。

此時六爺在自己的密室中睜開雙眼,抹了一把額上汗水道:「奶奶的,這典老道就是精,差點被他看出來。」又發了一會呆,喃喃地道:「這般下去總不是個辦法,這一段京中正亂,總須想個辦法,打發他出去躲一躲才好。」

被六爺稱作典老道的那道白光,在祠堂上緩緩盤旋,對著石護法的屍體道:「老四,那老鬼已經走了,此地只剩你我兄弟,想來你不會和我爭了罷?嘿嘿。這麼多年了,甚麼事上你爭勝過了?這一次,你靠的郭公爺下獄被刑,你肯定很失望罷?哈哈!」

石護法的屍體獃獃地站了一會,才道:「典真人,我知道我爭不過你。不過么……你也休想拿到這東西!」

說著,石護法的屍體僵硬地向前一步,一腳便向地上那塊硯台踩去!

「你敢!」白光發出一聲怒叱,乍然開合。忽然化成一道光刀,便向石護法伸出的腿上斬去。

只聞「噗」的一聲,石護法竟然不躲不閃,一任光刀將其左腿一刀兩斷。那白光正當高興,還未開言,卻見那半截斷腿忽然化成一攤黑水,一下子淋在了地上的硯台之上。

石護法的身體一晃,「啪」地摔倒在了地上,再無聲息。而硯台上「滋滋」之聲不斷,那一片黑水淋上之後,竟然如熱湯潑雪一般,瞬間便將那硯台腐蝕下去了一大塊,不一會便將其化得乾乾淨淨。

白光發出一聲尖嘯,突然化身數十道光芒,橫七豎八將石護法的屍身斬得七零八落。最後才恨聲尖叫道:「好你個老四。你等著!」

說罷,身化長芒。破窗而去,眨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屋內立時靜下來,唯有幾許剛才白光離去帶動的微風,吹得祠堂間破舊香爐中殘餘的香頭上一股輕煙搖曳飄動。過得片刻,香盡煙銷,祠堂內寂靜一片,只有一道殘光自破碎的窗格直射進來,映著祠堂內破碎的地磚,以及四落的塵埃,便如多年來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

「陶仲文?」對面的候申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公子是說,那道白光背後的主人,其實就是當前朝中炙手可熱的陶真人?」

「應該就是他。」梅清輕啜了一口杯中茶湯,有些意態蕭然地道:「除了他,還有哪個有資格與六爺那般口氣,又怎麼會被稱為典真人?」

「那……他為甚麼會關注那方硯台呢?」候申有些疑惑地道:「他深得聖上寵愛,若是想要那塊硯台,只怕聖上二話不說就賞他了罷?」

梅清沉吟道:「一來,我猜想當晚他也是恰逢其會。本來他只是養了殭屍在那院中,而六爺分明也知道此事,只是不欲觸怒他。只不過因為我們殺了那殭屍,陶仲文有所感應,這才前來;二來,這硯台之事,估計是三年前那場大火後,才發生的異變。其中種種,我也難以想明白,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必然關係到陶仲文以及那未曾露面的高人。」

候申道:「公子的意思是,這內里真正想要這塊硯台的,還有第三方么?」

梅清點頭道:「正是。此人應該便是楊晉、鄭久以及那石護法身後之人,也就是六爺口中所稱的死鬼、陶仲文口中的老四。」

候申有些興奮地言道:「如此說來,只要楊晉、鄭久以及石護法的來歷查清楚了,不就明白了嗎?」

梅清苦笑道:「這事卻不難。他們言語中也透露出來過,這三人均是聞香教中教徒。聞香教起於永平一帶,而楊晉從流放之地潛逃後,就是隱居在永平張氏族中。張氏本是其父至交,歷代仁紳之家,按說絕無涉及邪教的可能。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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