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星古硯 第047回 庫房之秘

隨著「吱呀」的生澀之聲,庫房的鐵門緩緩打開,梅清在錢三和趙大有的陪同下,步入這錦衣衛的內組庫房之內,一睹究竟。

只見這道大門厚足有尺余,開動時兩側另有機關,梅清見了也不由咋舌。錢三「嘿嘿」笑著道:「梅大人有所不知,這道門乃是專以上等鑌鐵打就,便是尋常刀兵利器,也不得傷。咱們這庫,放眼天下,不敢說最是安全所在,怕也少有可以相比的了。」

梅清聽了也不由點點頭,隨即想起一事,便問道:「若說對付世俗之人,咱這庫房自然是固若金湯。但適才我也聽趙經歷說過,世間奇人異士,豈在少數。咱們平素得罪的,這些人也免不了要有些罷?那咱們這間庫房,卻如何抵擋?」

錢三咧了嘴笑道:「梅大人果然思慮甚密。不過咱們內組裡,高人卻是更有的。據說咱們這座庫房裡,由六爺請了甚麼真人,設了座大陣。不管你是得道的高僧,還是修鍊的妖怪,進了這地方,渾身的甚麼神通,都不能用了,便如尋常人一般。嘿嘿,大人你試想,那些修行的人,憑的不還就是這點神通嘛,要真說舞刀弄槍的本事,還不如咱老錢呢!」

說到這裡,錢三臉上光亮更甚,根根鬍子都要立起來一般道:「不瞞您說,前些時候,就有個不開眼的番僧來搗亂,聽說在邊地還挺有名,是個甚麼甚麼上師啥的。到了咱這兒還挺牛,大搖大晃就要往裡闖。結果您猜怎麼著?一進了咱這門兒就傻毖了!叫得咕里咕嚕得挺熱鬧,就是不見有啥個用,結果被鷂子那小子一通爆揍,打得豬頭一般,最後送到馬大人那接著享福去了。」

梅清聽了,心中明白,估計這地方,也有一座如自己體內禁制一般作用的法陣,使修行之人修為全般被禁住,因此有力難施。這四組中人雖然都是沒有修鍊過的,但大多來自軍營,武藝不凡。修行之人一旦沒有了法術的優勢,動起手來,那還不只剩挨打的份了么。

一邊想,一邊不由自主地將神念沉入體內,他本來已經被人禁了修為,因此也體察不到此處大陣有何厲害,只覺得體內依然死氣沉沉,自己與金丹毫無感應,不由心中暗嘆,只得迴轉了心神,邁步前行,入那庫中一探究竟。

這座庫房並不甚大,自通道而入,兩側都是一間一間的小房子,並設著鎖。錢三取了鑰匙出來,一一打開請梅清來察看。

梅清有些驚訝地道:「錢百戶,這裡的鑰匙都是你來拿著的么?那一旦有事,卻如何保得安穩?」

錢三咧嘴笑著道:「內里小庫的鑰匙,是由當值帶班官員拿的。我若在時便在我手,若是老趙當值,就是他拿著。外邊大庫的鑰匙,則需二人同在方可打開,分為看門衛兵手持。以前若開此門,需得路大人有令,三方齊到方開得。不過今天大人既然已然領了此職,自然是大人發話便可開門了。」

梅清點點頭,這般安排果然頗有道理,便是有某一環節被人突破,依然能保得庫中物品安全。

庫中物品大多為大小不等的箱子,上邊都封了封條,註明編號與日期。

不一時走到庫中最深處,乃是一間小房,錢三打開笑道:「這裡卻不是尋常物品,都是些一時不知何用的奇怪東西,陸續胡亂堆入其中的。只見放入,卻少有拿出來過,怕也不一定有甚麼用處了。」

梅清站在門口,心中隱隱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有甚麼熟悉的東西,在內里呼喚自己一般。

忽然心中一動,梅清臉色大變。這種感覺,這種感覺——他知道內里是甚麼了。

這種感覺,前些時候他曾經感受過,也正是從那裡起,自己的生活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內里所藏的東西,就是那塊端硯——北斗七星硯。

梅清心中百感交集,苦辣酸甜諸般滋味一下子湧上心頭,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憂、是怒是愁,回想起自從見這硯以來的諸多經歷,當真如在夢中一般。

他本是一個無憂無慮的貴家公子,不愁生計,每日里悠遊閑淡,玩弄些古玩珍器,沒有多大的念想。若是不出意外,很可能就這般混過幾年,最後在前輩的操持下隨便尋個差不多的人家結份親事,生兒育女,傳宗接代混了這一輩子過去。

但從這塊硯出現以來,梅清平靜的生活便被打破了,疤兒劉、李玫、墨雨、以及後來的趙伯栩、高明,一一離奇死去,而梅清也從此步入錦衣衛中,又認識了黃胖子、老張,最後還有碧真。

而自己也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糊裡糊塗築基入道,最終居然凝就金丹,成了道門中人,又與碧真結成了雙修之侶。

然而這一切,卻如鏡花水月一般,眨眼間便消逝無蹤。自己的修為被人禁去,自己一剎那又給打回了原形;碧真為人帶走,至今玉人無蹤,音信皆無。

又站在這方硯面前,梅清的神念比之以前,不知靈敏了多少倍,因此感覺額外的強烈。以前使自己心驚膽顫的陰邪之氣,再不能有絲毫使自己恐懼的感覺,反倒使他感覺到一絲絲親切。

更使他訝然的是,他似乎能感到那硯中有一種自己極為熟悉的感覺,便如同那本不是塊冷冰冰的石頭,而是自己的一個相知多年的好友一般,他能明白他的一切喜怒哀樂,在在有會於心。

正在此時,忽然一陣陣陰冷而瘋狂的笑聲打斷了他的這份感覺,那笑聲中充滿了嘲諷、憤怒與不甘,使得他的心中,也被這笑聲感染,一時間被狂暴的恨意與痛苦脹得滿滿的。

「大人!大人,你怎麼了?」耳邊錢三與趙大有的驚呼聲將梅清從那份狂暴的心境中喚醒了過來。

「沒事……我們走罷。」梅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錢三與趙大有對視一眼,都是面有驚容。他們二人都是在軍中混過的老油子了,雖然自身本事不一定如何高明,但剛才梅清忽然間迸出的陰冷狂暴的氣息,卻是感覺得清清楚楚。雖然不明白為甚麼梅清一個秀秀氣氣的公子哥忽然間會氣質大變,更透出這般暴厲的氣機來,但錦衣衛內組中各種詭異之事,所聞豈在少數。梅清能被上峰看中,派到這裡來管事,自然有其獨到之處,這內里的事,自己這等小人物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因此二人對視一眼後,便又心照不宣地跟在梅清身後,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隨了他向外走去。只是兩人看向梅清的眼神中,再無一絲一毫開始見面時流露出的輕視了。

梅清自然不知道身後二人竟然因此對自己大為敬畏,他此時心中依然翻騰不休,只是想快點離開這地方,躲得這方硯台越遠越好。

此時他心中雜亂無主,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體內被禁於那一團灰濛濛氣體中毫無生氣的金丹,不知甚麼時候竟然開始緩緩地轉動了起來,原本灰暗的外表,也隱隱的有了一絲紫暈流漾。

梅清緩緩將一道氣機慢慢溫送至那裹了金丹的氣團之外,存想其上乃是一輪心火,下射無地;一彎新月起於腎水,映於一側。日月烹煉時,體內便開始騰然而起道道神秘紫焰,與所採氣機融成道道紫色元氣,不斷轉動,圍繞在那禁了金丹的灰氣一邊,不斷地慢慢侵蝕融解。待得其自然流轉時,自己的神念卻一絲絲剝離出來,面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經過幾日不眠不休地苦練神霄雷法,以及蠻幹一般靠誤打誤撞地不斷嘗試,再加上全力調動自己頭腦中有限的修鍊知識不斷推算,他終於找到一點化去禁制的法門。

而且從今天的嘗試來看,這方法確實頗有效驗。只要依此行事,估計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脫困而出,打破那道禁制對自己金丹的封鎖。

這個方法,最根本的還得益於梅清那大異於常人的體質。

一般修行之人,其金丹乃是築基時所採得的一點真機,漸次壯大,凝固成丹。因此其一身修為,全繫於此。金丹被制,一身的修為便從源頭被掐斷了,全然沒有一點與禁術對抗的本錢,唯有寄希望有與下禁人修為差不多的師友相助,以外力打開禁制。

但梅清從一開始修鍊時,便有大異於常人之處。一是他體內本就如被禁錮一般,若不是當時胖道士一通胡搞,又得梅清神念助力,根本這築基也是無從築起;二是他體內紫焰騰然,便如一個戰場一般。梅清的修為,倒有多一半是由煉化這紫焰得來的。

因此這次梅清金丹被禁,自然就先想起他最開始築基時由外而內攻破的例子來,便想到何不仿效當時情況,引外邊而攻之,或能解去禁術。

梅清最開始想到的外力,便是受那神霄雷法的啟發,欲借日月精華,引氣入體來攻破禁制。符籙鍊氣,與金丹派最大的區別,便在於引天地之氣入體,凝鍊成華,為自身之用。但這裡又有另一個問題,便是外氣入體後,依然需要體內金丹引導,方可行事。梅清既然金丹被制,引入體內的元氣沒有了指引,也只得漸漸散去,如何能使其自主攻擊那團禁制之氣呢?

這裡便是梅清體內紫焰的好處。這些紫焰,似乎一直便存於梅清體內,一直與梅清斗個不休。但自梅清修鍊有成後,紫焰似乎也知道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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