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橋研究所,頂樓的一間病房裡,石從先沉默地看著窗外。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呢,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醒來。
到最後,竟然是自己一直看不起的女婿和外孫救了自己一命。
庄媽確定他沒事之後,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虛城,回去老家了。
畢竟老家裡,還有身體不好的外婆需要照顧,而且他之前病危,還不知道家裡如何擔心。
庄媽臨走之前,哭的兩眼通紅。
這一次石從先的病重,讓庄媽意識到,不論之前再怎麼對自己不好,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如果他真的去世了,她也會承受不住。
和庄媽的真情流露不同,庄業為和庄不遠父子倆,非常平靜,平靜的像是看陌生人。
等他知道,自己昏迷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之後,閉目久久不語。
對莊家父子來說,救了自己一命,就像是回報了他對庄媽的生身之恩,養育之義,從此兩清,誰也不欠誰了。
大家從此就是陌路人。
不管他之前有什麼想法,都已經沒有意義。
想要修復關係,也已經晚了。
這讓石從先心中非常複雜。
旁邊,石海騰卻還沒有從興奮中回過神來,正在手舞足蹈地說著:「爺爺,你不知道,我二姑父和小遠,現在可厲害了。他們為了給您治病,可算是連天都快捅破了……就連諾獎得主,都眼巴巴求他們合作。」
石從先沉默聽著,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這個大孫子,一點也不像自己,還覺得有些遺憾。
現在看來,虧得他這個大孫子不像自己。
他轉了個身,獃獃看著天花板,突然枕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皺眉看了一眼,掛掉。
手機又響,又掛掉。
直到石海騰看過了來,他才嘆口氣,接了起來。
「爸……」電話接通,裡面就傳來了石家老大石有剛的聲音:「爸,您可接電話了……」
「爸,您幫幫我們吧,二妹最聽您的話了,您讓他幫忙求個情。」
他話音未落,電話就又被石老二搶了過去:「爸,我求求你,讓二姐夫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現在連回家都不敢回了……我剛才接到電話,我家裡已經被債主給砸了……」
「爸,我現在工作也丟了,在堅果州馬上就要活不下去了,爸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爸你救救我們……」
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哭得慘,石從先聽得又是心痛,又是怒火中燒:「你們幾個,當初鬧成那樣的時候,怎麼沒想想後果!哭什麼哭,有手有腳,還能餓死不成!自己想辦法去吧!」
「爸……」
對面還想要在說什麼,石從先啪一聲掛了電話。
過了幾秒鐘,石海騰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響了好幾次,石海騰無奈接了起來。
「大騰啊,你二姑父和你表弟一直和你關係好,你幫我求個情吧……」
「海騰,二叔我雖然混賬,但是對你真的沒得說,當初你上大學的時候,你的筆記本、電話哪個不是我送的,大騰,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騰騰啊,看在三叔當初輔導你學習的份上……」
看對面三個人,差點把自己穿開襠褲時的情況都搬出來了,石海騰苦笑著掛了電話。
然後祖孫倆相顧無言。
父親沒辦法不要兒子,兒子也沒辦法不要爹。
可是這事兒,他們怎麼辦?他也沒辦法啊!
石從先嘆口氣道:「海騰,我估計,你二姑父和小遠,對我是失望透頂了,但他們一直對你都很好,這個人情,就只能靠你還了……」
「人家其實不需要咱們幹什麼,但……總歸有需要我們的時候……」說完,石從先無奈地嘆口氣。
人情?有什麼能還的人情嗎?人家能拿出來幾十個億給自己看病,這種事,是人情兩個字能形容的嗎?
石海騰卻是認真點了點頭。
他永遠也忘不掉,當外公從手術室里推出來時,庄不遠、田院長和另外兩個醫生,那近乎虛脫的疲憊樣子。
「這混小子,竟然敢掛我電話!」虛城,幻山大隧道之外,石家三兄弟蹲在路邊,欲哭無淚。
手術結束,他們剛剛看了石從先一眼,就被庄不遠毫不客氣地趕了出來,丟到了隧道外面。
三個人鬼哭狼嚎地想要求庄不遠原諒,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進入山谷,就算是開車從隧道進去,不知道怎麼開著開著,就從另外一邊出來了,連山谷的影子都看不到。
三個人納悶之極,難道這隧道裡面還有岔路?
為了這事兒,三個人差點在隧道里打起來,還被交警抓住了,教訓了一頓。
沒辦法,三個人只能拚命給自己的父親和兒子打電話了。
「不然……給二姐打電話?」
「給你二姐打?」
「二姐耳根子軟,總……總能說動的。」
「對對對,小時候二姐最疼我了……」
「也就二姐能求情了。」
這時候,三個人才想到了庄媽的好。
「那……那我們打個試試。」
三個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石有剛現在,在單位里實在是混不下去了,得罪了自己的大老闆,還有什麼好日子?
但他其實是情況最好的一個,石老二比他更慘,石老二的經營模式,本就是空手套白狼,現在資金鏈斷裂,資產被凍結,債主上門,小三暴露,據說連家裡都被砸了。
至於石老三,之前一直過著超前消費的日子,現在突然失去工作,恐怕不到幾個月,房子、車子都會被銀行收回,一家人在堅果州,都不知道該怎麼生活。
「我們這麼慘,二姐不會不管吧……」
手機打通了。
「喂,二妹?」
對面沒有聲音,咔嚓一聲掛了。
「她掛了?」
「二妹竟然掛我電話?」
就在此時,有一輛長平跑跑從隧道里駛了出來。
車停在路邊,車上下來兩個人。
庄爸手中捏著一隻手機。
「是誰打的電話?」他的目光掃過了三人。
三個人都呆掉了。
你是一直在隧道里等著我打電話的嗎?
其他兩個人一起指石有剛。
「我就說吧,這群人狗改不了吃屎。」庄爸冷笑,「幸好我幫你媽換了號。」
「娘的,你們真當我的警告是假的不成,竟然還敢給我媳婦打電話!」他擼起袖子,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兒子,你別動手,讓我自己來!」
庄不遠:「真的?」
「我打這三個人,還不是小菜一碟……」庄爸冷笑,你真當我這個不良中年是干假的?
過了片刻。
「兒子你在旁邊干看著幹什麼?還不趕快來幫忙……哎呦卧槽,你竟然敢打我的臉!兒子,快啊!」
路邊,掌影連閃。
一秒鐘之後。
庄爸指著地上呻吟的三個人,冷笑道:「以後,你們誰還再敢騷擾我的家人,我見一次打你們一次!」
陽光從一側照過來,庄爸神情嚴肅,眼神犀利,偉岸如同戰神。
他轉了轉身,另外半張臉,腫得像是豬頭一樣。
父子倆丟下了被打得爬不起來的三個人,上了長平跑跑,回頭看了一眼,長出一口氣:「爽!媽的,現在才覺得把這口惡氣出來了!」
果然肉體傷害才是真理!
讓對方走投無路家破人亡算什麼?
打一頓才是真出氣!
父子倆早就想要這麼干一次了。
發動汽車之前,庄爸指著地上的三個人道:「告訴你們,別再出現在我家人面前,否則打斷你們狗腿!」
「我奉勸你們最好逃得遠遠的,否則我心情不爽了,也來打斷你們的狗腿!」
「釀酒累了也來打斷你們的狗腿!」
「沒錢了心裡不爽就來打斷你們的狗腿!」
三個人瑟瑟發抖。
丟下了長長的狠話,父子倆這才發動汽車。
庄爸臉腫了冷風一吹,頓時覺得臉頰痛得厲害。
「哎呦,哎呦,痛死我了,老了,身手不行了……」
「爸您別這麼說,您的身手還是那麼好。」
「那是,我打你還是跟玩似的。」
庄不遠:……
您高興就好。
……
病房裡,石海騰看了看錶,突然站起來。
「該去接小磊了?」石從先道,「你去吧,我說了,你不用在這裡陪著我,這裡的陪護就足夠了。你工作那麼忙……」
石海騰沉默了片刻,道:「爺爺,我辭職了。」
石從先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