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變天

特七跟弟兄們說了幾句土語,這才報告:「都抓了,一個沒跑,門也都封了。」

楊長帆微微點頭:「抄家吧,看看咱們會稽首富究竟有多富。」

多數狼兵這便又反身折回,開始此次行動最有意義的部分。

何永強撲在地上滿眼血淚罵道:「楊長帆!你光天化日之下劫掠良民!」

楊長帆大笑,望向縣人,指著身下的何永強道:「諸位,他算良民?」

縣人對視過後,立刻同仇敵愾。

海瑞赴任以來,會稽民風產生了顯著的變化,簡單來說就是從暗暗仇富,變成明確仇富。如今會稽大戶都潛心縮首,唯有何永強,該怎樣怎樣,甚至更囂張,他們一度認為這傢伙路子太野,海瑞也治不動,可現在奔出來了一個更野的。

「抄的好!」一愣頭青第一個揮手喊道。

「何貨郎作惡多端!他是良民就沒有刁民了!」

「布店在那邊!楊祭酒我帶你去抄!」

何永強被吐沫淹沒,轉而怒罵諸多縣人:「刁民!爾等皆是刁民!」

妻妾奴婢們則已哭成一團。

正群體唾罵之間,一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何人在本縣行兇!」

人群轉望過去,紛紛讓開,又來了一位野路子的。

海瑞聞訊,放下一切事宜,僅領了兩位衙役匆匆而來,推開人群見楊長帆正踩著何永強,微微皺眉,也不急著上前:「楊祭酒?」

「海知縣。」楊長帆作揖。

見了楊長帆的神色,海瑞大步踏來,兩位衙役卻仍然躲得遠遠不敢過來。

何永強像看到了救星一般喊道:「救命啊海知縣!此人誣我罪名!實是行賊寇的行徑。」

海瑞也不看何永強,質問楊長帆道:「此人何罪之有?」

「通倭賣國。」

「楊祭酒有抓人的權力?」

「他有,我是來幫忙的。」楊長帆這便閃了一步,再次請出存在感微弱的胡宗憲,「這位是督察員胡巡按。」

胡宗憲見來的是知縣。也不多廢話,送上文書。

海瑞匆匆掃過文書,又仔細端詳了印章籤押,稍做思索過後。歸還文書,沖胡宗憲恭恭敬敬道:「本縣牢房充足,若有需要,可暫關於此。」

胡宗憲轉望楊長帆。

「胡巡按定奪即可。」

胡宗憲這才沖海瑞道:「主犯我們帶走,其餘人有勞海知縣暫押,聽候發落。」

海瑞點了點頭,這才低頭望向何永強,一副罪有應得的表情。

何永強看著海瑞的神色,終於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是督察院辦案。

海瑞這便告退:「本官回縣衙調動獄卒,前來協助。」

海瑞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既然這位點頭了,那麼這件事就必然是完全合法的。

「媽的!真的通倭賣國!」

「倭寇猖獗!就是這類人害的!」

「我還道幾家布店怎能富貴如此!」

「奸人!」

仇富之外,何永強被扣上了一頂更大的帽子,縣民恨不得生啖其肉。

與此同時,抄家的收穫也被一件件搬出來。

都是整箱的銀兩金條,一箱一箱堆在一起,不知何時是個盡頭。見了這些縣民更加同仇敵愾,別說全會稽,全紹興的金銀加在一起,怕也到不了這個數目!關鍵這都是賣國賣來的!

何永強趴在地上,萬念俱灰,這次是真的完了。

他努力扭過身體仰望楊長帆,含恨哀求道:「可否放過我家人?」

楊長帆轉望何永強一應妻妾。不答反問:「你可曾放過她們的家人?」

何永強心一涼,強辯道:「楊祭酒,一定是有誤會,一定有誤會。我清清白白做人,定是受人誣陷,只求楊祭酒高抬貴手,待巡撫替我平冤後,定有重謝!」

楊長帆微微蹲下身子笑道:「你太瞧得起自己了,你以為憑你的身份,真的能驚動督察院?」

何永強剩下的一點點心也涼了下來:「難道……」

楊長帆拍了拍何永強腦袋:「想保家人,可以呀。但有保就要有舍,你可想好了。」

「楊長帆……」何永強麵皮開始抽搐,「你何苦如此?」

「何苦如此?」楊長帆臉色一變,雙臂扯開外衣,露出胸前那道半尺來長刀疤,「你又何苦如此?」

見了這個刀疤,縣民們一片沉寂。

楊長帆能如此拚命殺倭,也是遭過大罪的。

旁人眼中,整件事都順了下來,何永強通倭,害得楊長帆遭受洗劫,如今楊長帆殺將回來,就是這麼簡單。其實也不必管那麼多,楊長帆身上的刀子是挨倭寇砍的,這樣的人錯不了就是。

「楊祭酒抓的好!」

「此等奸人!挨千刀的份!」

「他家人也沒一個好東西!」

「充軍充妓!」

何永強看著楊長帆,面色煞白:「倭寇的賬,為何記在我頭上?」

「都這樣了,還跟我裝?」

「誤會!一定是有誤會!」

「沒關係,你馬上就可以見到毛海峰了。」楊長帆重又扣上外套,「聽到民意了么,充軍充妓。」

「……他們……他們懂什麼……」

楊長帆輕聲說:「懂什麼並不重要,民意的好處就是,只要時局需要,就可以利用。」楊長帆說著起身沖縣民大聲道,「大伙兒放心,有我和胡巡按在,何永強之案,必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群情激奮,紛紛叫好。

民意法理,何永強都必死無疑。

他也已經明白,自己不過是捎帶的,最大的獵物根本不是自己。

既然如此,最後的一層依仗也沒有了。

何永強想也不想,半滾跪地:「什麼都好說!只求放過我家人!」

楊長帆眼睛微微一眯。

群眾卻不樂意了,紛紛怒罵。

見楊長帆沒有表態,何永強「咣咣咣」三個響頭下去:「只求放過我家人!」

磕頭過後,他又轉望妻妾奴婢:「恩公在此!還不快跪!」

家人倉皇之下。紛紛跪地,一時之間哭聲磕頭聲此起彼伏。

然而民意並不打算給他機會。

「現在知道求饒了?」

「通倭的時候呢?倭寇殺了我們多少人?」

「就你的家人是家人?」

「你家人也沒一個好東西!」

焦灼之時,海瑞再度登場,這次領著七八獄卒,帶著繩索鐐銬。

除何永強外,十餘家人就此被押走,聽候發落。

縣人一路唾罵扔物,海瑞也阻止不及。

何永強則不顧一切,依然在磕頭。

楊長帆蹲在他面前問道:「這樣。算是供認不諱么?」

「供認不諱!只求家人無恙!」何永強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你雖不堪,最後卻還有一番起碼的擔待。」楊長帆沉了口氣,「回獄中,認罪書好好寫。」

「一定!一定!」

「知道重點吧?」

「……」何永強又脫了口氣,顫聲道,「我只問一件事。」

「嗯。」

「即便我不招供,李天寵也……」

「不錯,李天寵有一萬種死法。」

何永強心一橫說道:「我招,你讓我招什麼,我就招什麼。」

楊長帆這才起身望向胡宗憲。

胡宗憲也看著他:「明白了。待大局定下,他家人的罪可赦。」

「謝胡巡按!謝胡巡按!」何永強依然如此,磕了幾個頭送出去。

楊長帆笑道:「我來教你如何奉承,這種時候,就不要叫胡巡按,要叫胡巡撫。」

何永強一驚,這才重新打量此人。

原來如此……

胡宗憲表情略顯尷尬:「楊祭酒這話……說的太早了。」

「非也,胡兄不必過謙。」楊長帆頗為動情地說道,「有胡兄在,有戚將軍在。三年之內,倭亂必平!」

胡宗憲微微動容,不過依然謙虛道:「此番,楊祭酒才是功不可沒。」

「我不過是渾水摸魚。大局,還是要胡兄來掌。」

「楊祭酒過謙了。」

二人這便客套起來,完全無視了何永強。

這次抄家也實在規模太大,直接從清晨抄到晌午,抄出了整整一院子東西,字畫珠寶玉器不計其數。房中、地窖藏金銀數萬餘兩,掘地三尺,又挖出了近三十萬兩私藏,通通統計下來,總計數目竟高達近五十萬兩,直逼浙江一年的稅收。

光是看這數目,何永強就活不成了,兩家布店,從唐朝賣到現在也賣不出這麼多錢來。為了運送這些贓物,只好從紹興府調來車馬,本地的車子都用上也是不夠。

在這個過程中,特七非常不平衡,因為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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