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問策

「奶奶在呢?」楊長帆回頭望著北房問道。

「爹借債贖回來的。」

「後娘走後幾年,沒有新的後娘?」

小童搖頭:「後娘天天被奶奶罵,爹說誰來了都要被奶奶罵,還是不要讓別人受苦了。」

也是本家庭倫理亂賬啊。

「你叫什麼名字?」

「徐枚。」

「為何叫『枚』?」

「不勝枚舉,枚舉啊。」

「枚舉?」

「枚必中舉啊!」小童笑道。

「呵呵……」楊長帆起身揉了揉小童的腦袋,「最後一個問題,塾中的孩子都在讀書,你怎麼不去?」

小童撓頭道:「我單獨在房中讀,剛剛是……耐不住,出來逗雞的……」

「畢竟是小孩子啊。」楊長帆呵呵一笑,從囊中點出幾十文錢串好遞給小童,「你自己去買吧,我要找你父親。」

「別跟爹說我出去了!」小童接過銅錢大喜,囑咐一句過後一溜煙向集市跑去。

「孩子們吶!」楊長帆嘆了口氣,進入院子,搬了把破凳子坐下等徐文長授過上午的課。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兩個小時,早知道不那麼趕早出門了。

晌午時分,終於下課,孩子們一個個小大人一樣出了房間,不緊不慢各回各家。

徐文長最後才出來,伸了個懶腰,見楊長帆正沖自己傻笑,立刻轉回身去。

「說好的不見!」

「有事求先生!」

徐文長依然背著身:「佐人的事情就不要再談了,有什麼話,等我中舉再談!」

「不是請你出山,純粹是有一事請教!」

徐文長這才側過頭問道:「只是請教?」

「先生話說,這叫買策。」楊長帆說著取出碎銀,「這是策禮。」

「策禮免了。」徐文長這才鬆了口氣,回身走來,「現下不缺錢了,為你出策,算是彌補昨日的失禮。」

楊長帆卻並沒有收回。

徐文長也拉了個破凳子坐下,煩躁擺手道:「幾個破錢而已,收起來收起來。」

楊長帆尷尬道:「之前先生對錢可不是這個態度啊……」

「說過了,現在不缺了。」徐文長眼看要急,「不收是吧?」

「收收收……」楊長帆只好把碎銀塞回去。

「提前說清,有三類事我解不了。」

「哪三類。」

徐文長掰指論道:「家庭、倫理,婆媳。」

楊長帆忍無可忍吐槽:「這明明就是一件事啊!」

徐文長哈哈大笑:「楊公子果然算聰明人,好多人以為是三件事!」

談笑過後,楊長帆這才一五一十講出了自己的境遇,當然跟戚繼光那段還是有所保留的,點到趙文華為止,紹興這邊則是該說的都說了,主要的麻煩也在這邊,核心矛盾自然就是何永強。

聽過之後,徐文長又大笑起來:「你還說我!你說了半天不也就一件事么!」

「這不是好多事么?」

「就一件——」徐文長伸出一根手指,「何永強看上你媳婦了!」

「……」

「那就算一件吧。」楊長帆繼而問道,「依先生看此局何解?」

「不解。」徐文長立刻一翻臉,「家庭,倫理,婆媳,這不是正是倫理么?!」

「我天還沒亮就啟程了,這樣不合適的先生。」

徐文長呵呵一笑:「也好解,府城黃斌出的這條最簡單,獻妾保妻!何永強富甲紹興,搞不好你還能將二夫人賣個幾百兩與他!這不是皆大歡喜。」

徐文長說著話鋒一轉:「就是面子上不好看,不過也罷了,他是何永強,知府見到他都笑臉相迎。」

「這樣肯定不行,憫芮是……」楊長帆終究是忍住了,「憫芮我實在太喜歡了,不能送人。」

「公子不怕紅顏禍水?」徐文長抬眉笑道,「可知多少人是被漂亮女人害死的?」

「我雖然氣骨有限,但還沒到獻妾的程度。」

「所以黃斌說你說得對,沒栽過跟頭,無知無畏么!」

楊長帆反問道:「換你你獻?」

「分情況吧……」

「就說沈憫芮和何永強這樣的情況。」

「二夫人么,不僅貌美,且有才,於徐某來說,算是志趣相投,如此才貌雙全的知己,卻是難得……」徐文長皺眉苦思道,「可何永強也是會稽首富,背景了得,之前沒能讓他如願的人,皆已淪為屍骨。」

楊長帆撓頭道:「我是來問你問題的,不是來聽你提問題的。」

「問題無絕對。科舉釋題,同樣的題,一千個人能解出一千種。」徐文長思考之中,眼神逐漸變得正常,「看眼下的情況,站在公子的角度,徐某認同黃斌的說辭,其它解法,極難成立。」

「不妨說說。」

「大約是兩重方向。」徐文長比劃道,「何永強欺你,無非是他比你強,立足與此,小計小策都是沒用的,只有你轉過來比他強才可解,根據我對你的了解,要進行這種程度反轉,只有一種可能。」

「什麼?」

「趙文華是你爹。」

「……」

「先不說趙文華收不收。」徐渭頗有興緻地問道,「送妾和認爹,哪個舒服一些?」

楊長帆連連擺手,人生為什麼要這麼苦惱:「不說這個方向了,另一個方向呢?」

「另一個方向,就是讓他變得比你還弱……算了咱們不說了,還是聊聊認爹吧。」

楊長帆點頭道:「這個好一些,就是擊敗他么!說下去。」

徐文長無奈解釋道:「何永強發家已久,朋友眾多,舅舅貴為巡撫,此路之所以難走,皆因於此,想讓他比你還弱,必要拔掉根基。」

「你的意思是……」

徐文長斬釘截鐵:「他舅舅在一天,你就永遠是以卵擊石。咱們還是談談獻妾和認爹吧。」

「李天寵啊……」楊長帆笑眯眯摸著下巴,「這巡撫的位子,還真不是鐵板一塊。」

「我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徐文長也早已想到了這一點,「你放心,此番抗倭即便敗了,李天寵最多也就是調走而已,權勢不減。」

「他要是順便得罪趙文華了呢?」楊長帆笑道。

徐文長正色問道:「得罪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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