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貨郎

「多謝多謝。」楊長帆婉拒道,「我們已經找了騾車。」

「不打緊的。」何員外勸道,「貨上騾車,人上轎車。楊公子剛起爐灶,同是會稽人,我起家早,能幫則幫,搭個車算什麼?我車子大,你和夫人都上來也坐得下。」

「何兄當真能幫則幫?」楊長帆完全無視了乘車這個話題,只抓住了其中一個詞。

「那是當然!」

「小弟剛好有一事相求。」楊長帆一副激動的神色。

「但說無妨。」

楊長帆就這麼指著地上的那堆風鈴,跟何員外說出了自己的營銷策略。

「這……」何員外聽後一頭霧水,望著那堆風鈴道,「這行得通?」

「何兄幫忙,馬到成功!」

「這忙倒也沒什麼……」何員外撫扇沉思片刻,「我末時過去就可以了。」

「大恩不言謝!」楊長帆痛痛快快行了個禮,興高采烈把這事兒坐實了。

正說著,鳳海領著騾車過來了,也不來打擾,就在一旁等著。

「這就要走?」老丁問道。

「應該留兩位大人共進午餐的,只是……」楊長帆表情尷尬,「騾車慢,比不上何兄的大轎車!」

「無妨,無妨。」老丁聞言率先起身,「何員外,楊公子急著啟程,咱們也別打擾了,後面在敘吧。」

「嗯……」何員外有些意猶未盡地起身。

「下午末時整!辛苦何兄了!」

「小事一樁……」

「走走走,回頭見!」老丁催著何員外這才匆匆而去。

待二人走遠,鳳海才湊上來努著嘴巴問道:「大少爺,怎麼把這位給勾來了?」

「他很有名。」

「何永強!縣裡有個名號,可就是不怎麼好。」鳳海呵呵一笑,「跟咱家名號是沒法比的。」

「永強……」楊長帆念叨了一句,「這名字跟模樣也差太遠了吧?」

「呵呵,他自己也不喜歡,所以不喜歡讓人叫名,得叫字。」

「字什麼?」

「本茂。」

「聽著像日本名……」楊長帆問道,「那我以後叫他本茂兄就對了?」

「成……不過……縣裡人也送了他一個『雅號』。」鳳海的表情有些尷尬,也有些神秘。

「雅號?他有得雅號的能耐?」

「少爺……雅號用在這類人身上,是譏諷。」

「就說綽號不就對了!」楊長帆有些好奇,「他綽號是什麼?」

「納寡貨郎。」

「……」楊長帆本能覺得這稱呼有問題,「啥意思?」

「少爺您看,貨郎,就是倒騰買賣的對吧。」

「對。」

「納寡,就是專門……那啥寡婦。」鳳海聊得津津有味,雙掌一拍,呼之欲出,可又欲言又止,憋了半天只吐了句,「……對吧!」

「對什麼對,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那刮』?」

「嗨!就是納了幾房妾,都是寡婦!」

「卧槽。」楊長帆忍不住爆了粗口,「這什麼愛好。」

「所以我覺得……少爺最好離他遠點。」

「咒我?」

「不敢不敢……」

正說著,翹兒從房內探出頭來,眼珠子掃了一圈:「走了?」

「走了。」

「相公你離他遠點!」翹兒趕緊跑過來說出了跟鳳海一樣的話。

「這人……這麼能耐啊。」楊長帆咽了口吐沫,覺得二位說的非常對,「可我已經托他幫忙了。」

「那下不為例!」翹兒斬釘截鐵道。

「這……」楊長帆皺眉又問鳳海,「這人家產有多大?」

「在縣裡,是數一數二的,什麼生意都能沾。」

楊長帆聞言無奈搖頭:「那沒辦法了,繞不開他。」

翹兒急得直跺腳:「那……那……那可怎麼辦啊。」

「慌什麼,又不是一跟他說話就會死。」楊長帆擺手道,「今後若是跟他有來往,翹兒你迴避便是了。」

「少爺說的是。」鳳海連忙勸道,「少夫人也不必急,這何永強家業再大,見到咱們老爺也是要禮讓三分的。」

「不是別的,近墨者黑,我怕長帆學壞!」翹兒咬牙道,「全縣都知道,這何永強根本就是個衣冠禽獸。」

「你們看,這才是最諷刺的。」楊長帆攤開雙臂沖二人道,「收寡貨郎,衣冠禽獸,現在是全縣首富,而咱們這些窮人,也只是變著法子暗地罵他,什麼都做不了。」

「少爺你要是窮人……」

「罷了。」楊長帆擺了擺手,沖翹兒道,「你別去了,好好休息休息,你得信我,你不信我,就沒人信我了。」

翹兒咬著唇糾結了好久,最終才使勁點了點頭:「翹兒有些懂了。」

「懂什麼了?」

「開始我怪相公不結交好人,像龐千戶,龐夫人那樣的人,現在又加上了一個何員外……」翹兒說著嘆了口氣,「可奈何啊,他們都是權貴,權貴也都是他們那樣,相公要做事,繞不開的。」

「有你這話,我心裡就踏實了!」楊長帆哈哈一笑,拍了下鳳海後腦勺上的光頭皮,「走了!」

「少爺輕點,才敷了葯……」

「什麼葯?」

「生髮。」

「你小子還挺愛美!」

「我也是個人吶!」

「……」

……

會稽縣城,春日艷陽高照,縣衙兩座門前兩座石獅尤其威武,不過更多人並不關注這裡,而是集中在縣衙旁的院子門前,這裡有座榜欄,上面還貼著前幾天的縣試頭場的提名,大家都知道,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貼上最新的結果。

這在會稽縣來說,絕對是每年一等一的大事,也是智商正常的年輕人都會參與的事,科考或者種田,貌似人生也只有這兩種選擇了。

不過來參加縣考的,也少不了渾水摸魚的人,這也是頭場考試的意義,刷掉那些不學無術的,只有認真讀過書的才能去府里,而後面四場縣考,則是自願參與,大多數人也並不認為自己有能耐考案首,只是將其當成一次模擬考,歷練一二。

可等發案的心情,依然是那樣的焦灼。

一位少年書生急得左右踱步:「該到時候了吧?」

旁邊人卻不慌不忙:「嗨,你急什麼,好像你能拿名次似得!」

書生抬手道:「總得看看過不過吧?」

旁人大笑。「過不過下個月都得去府里!你還想拿個案首不成?」

這話把旁邊的人都給逗笑了,案首可輪不到你。

正說著,兩位正裝官吏從考院中走出,手中提著幾卷榜單,大家連忙讓開路來,二吏也不管周圍人的目光,就這麼刷膠貼棒,三兩下搞定,又揚長而去。

眾人急忙像看到食的魚一樣圍攏過來,一個個眯著眼睛仔細搜索。

是得眯著眼睛,榜上寫得不是名字,而是座號,這對視力是個考驗,尤其是「傘」式發榜,好多人都不得不倒著腦袋蹲在地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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